上坝去看二人台

京西有座山城,叫张家口,沿高速两小时就到。从山城往西北,有国道叫207,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就开始爬坡。这修了高速公路的大坡,就是许多人向往的“坝”。上去了,就是坝上;下来了,就叫坝下。这千余米高的天然大坝,虽比不上川西阿坝的景致,但也别有风味。这坝的东西向也很长,西边的起点下边慢慢说,东边的终点是承德围场,清皇狩猎的地方。

西边的起点在哪儿呢?就在冀蒙交界的山弯弯,山弯弯里有个小县城,叫尚义,崇尚之尚,仁义之义。山湾湾的北边,是内蒙古高原;西边,是黄土高原;东南方向,是华北平原。尚义,就长在这西、北两高的交界处。最形象的,可从地形图上看,能看出有一横一竖,一横就是坝头,一竖就是黄土高原东缘。当然,地图再形象,也是图,不是实景。实景总比地图耐看。

尚义的耐看,不是一天,是天天;不是一季,是四季。

夏天,叶绿,花鲜,草翠,天是一片蓝,云是无限白。微风拂来,毫无热意,只有爽快。冷不丁的,草丛里,飞起几只白灵鸟,滚落几颗半翅蛋,呼啦啦、滴溜溜,惊愕之余便是后悔,悔没有抓拍这群鸟起飞的瞬间。正在悔着,又一群惊起,又几枚滚落,根本分不清是人惊鸟,还是鸟惊蛋。

到了秋天,蔬菜碧绿,莜麦金黄,厉害点的山药蛋把土们顶得老高。还有一种,是一杆上分着若干枝,一枝上顶着好几苞。杆腰细如火柴,苞头小如樱桃。当地的农民不会比,最多只说这苞就象个羊粪蛋。一苞里,有八、九、十来粒,比芝麻大,比麦粒扁,亮晶晶地泛着紫红色,这就是胡麻,能榨出最好的麻油。这油有多香,我也不怕笑话,有一家用新榨的熟籽麻油正在炒莜面窝窝,我在街上便顺味而来,一直到尝了个饱才算完事。坝上人好客,来了尊贵的客人,便从闪现在草丛的羊群里,抓一只咩咩直叫的肥羊,三下五去二,现宰现炖,也不加调料,清泉炖活羊,那才是真正的鲜肉味。或者,点起牛粪火,把羊架好,烤到外焦里嫩,口水便控制不住。

冬天来了,几场大雪过后,房子银白,马路银白,原野银白。钻进一个小树林,沿着野兔的脚印,悄悄下几个套子。过上小半天,总有收获。野兔肉,味很纯,放到嘴里,有嚼头。这时候,你抓只兔头,举杯老酒,如有月亮,邀上明月,品品酒,品品肉,品品明月,就像月宫里的神仙一般。

即便是春天,风沙也小了,但还有,正在根治。其实,换个角度,风沙也是一道景。每年有几天昏天黑地,人们便更加珍惜风和日丽。我总爱歪想,如果真要一点风沙也没了,是不是也是遗憾。你看看,杨树在风沙中的那种倔强,沙棘在风沙中的那种顽强,高高耸立的风电扇叶在风沙中的那种旋转,奏出的是一支风沙交响曲。在这曲中,城里人喜欢的沙棘饮料,颐和园闪烁的景观彩灯,肯德基店里的炸薯条,也成了这交响曲的的和弦。

其实,尚义留给客人们的印象,最难忘的,还不是四季之景,而是纯、朴、憨、趣、逗五味俱全的二人台。尚义的二人台,与山西的西路二人台不一样,山西的二人台里,小米味和陈醋味太浓,尚义人不太习惯。于是,便进行了嫁接。先是拆碎了碾细了,再是放一筐山药蛋,加半盆手把肉,搅和匀了,还叫二人台,只是前边加了“东路”两个字。如果说,西路二人台是个小媳妇,那么东路二人台就是位大后生。说实话,我有时也为尚义感到不公,多数人知道坝上东到围场,却不了解西起尚义;多数观众知道西路二人台生于山西河曲,却不了解东路二人台分娩在河北尚义。就是在这个暂时还不被外界了解的尚义,一代一代的唱着二人台,把山西传来的特产,变成了一道蒙汉都叫好的坝上小菜。直到今天,到了尚义的后代吕峰的嗓子眼里,东路二人台又一次得到了升华。

吕峰是谁?是尚义二人台的现任台长。在冀晋蒙交界的旗乡村户,前年他唱了458场,去年他唱了539场。今年,一天差不多有两场。吕峰沿村唱,人们跟着他沿村看,人越看越多,到后来,看戏的也成了唱戏的。人们说吕峰的媳妇赵锦娥就是这种经历。我只见过台上的吕峰和赵锦娥,也不便对此进行考证,但多数观众仍然传着说:“这确实是真的。”

观众们还说:“宁可三天不吃饭,不能没有吕峰看。”还有高人预测:“也就三、五年,吕峰就成了赵本山,山峰本是一家人。”细一想,也有道理,不仅山峰是同根,而且二人转和二人台也是一脉,脉里流的都是滚烫的庄稼汉的热血。

上周六,我有幸看了场吕峰的二人台。我不懂戏,也不会评戏。只是两千多观众的笑声和掌声让我兴奋不已。兴奋之余,我不明白,吕峰的二人台怎么会有如此魅力?我便又一次回味起台上的那些节目---

传统节目有“打不完的金钱卖不完的菜,看不厌的樱桃走口外。”主要特点是“土生土长土调料,土言土语土腔调。”

当然也有创新,比如《老公公夸媳妇》,戏说着儿子打工外出后,儿媳关心公公的趣事。又如《新编十八摸》,就讲了小夫妻文明的健身法。再如《说说咱尚义的新变化》,以呱嘴的方式介绍了塞外山乡的喜事。

差点忘了,吕峰在荣获三省区二人台艺术家特别奖后,又在中央电视台荣获了《非常6+1》的非常明星奖。现在,紧张的演出之余,正在拍电影,他是《荞麦旦》和《骆驼旦》两部电影的主角之一。

好了,我说的有点累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乡土文化有多香,只有亲口去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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