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论画:《画赞序》

曹植(192—232),三国魏人,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曹操第三子,封陈王,谥思,世称陈思王,他以诗文著称,十岁属文,援笔立成,后人以“绣虎”形容其文风丰美雄健。有《曹子建集》十卷。他关于绘画的观点集中在《画赞序》一文中。所谓“画赞”,始于汉代,以评价画像中的人物为主旨的一种文体,曹植继汉人遗风,所作画像赞包括庖犠、女娲以来的始祖、圣君、隐士等,共31则,今存《画赞序》,是中国绘画史上第一篇专门论画的文章。

曹植才华横溢,传为他所作的《七步诗》妇孺皆知。六朝山水诗人谢灵运赞其“才高八斗”,无人可比:“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曹植《与杨德祖书》中“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一句亦引发诸多争议。曹丕《典论·论文》云:“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认为文章是可以辅佐政教统治天下的大事,应当推为历代不朽之事业。从字面看,曹植与其兄曹丕观点相左,实际上,曹植所传达的仍然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历代文人的根本价值观,体现了意欲建功立业而不得的在野文人的无奈。曹丕、曹植所论并无矛盾之处,恰是朝野不同立场的文人内心世界的真实展现。

《画赞序》云:
盖画者,鸟书之流也。昔明德马后美于色,厚于德,帝用嘉之。尝从观画。过虞舜之像,见娥皇女英。帝指之戏后曰:“恨不得如此人为妃。”又前,见陶唐之像。后指尧曰:“嗟乎!群臣百僚,恨不得戴君如是。”帝顾而咨嗟焉。故夫画,所见多矣,上形太极混元之前,却列将来未萌之事。(《艺文类聚》卷七十四)

曹植以帝、后观画之例喻绘画的功能。“画者,鸟书之流也。”这句话,阐明了绘画之起源,亦隐含了后世所云“书画同源”之意。他进而指出绘画的鉴戒功能之所以得以实现和倡扬,根本原因在于绘画能有力地作用于人们的感情:

观画者,见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见三季暴主,莫不悲惋;见篡臣贼嗣,莫不切齿;见高节妙士,莫不忘食;见忠节死难,莫不抗首;见放臣斥子,莫不叹息;见淫夫妒妇,莫不侧目;见令妃顺后,莫不嘉贵。是知存乎鉴戒者,图画也。(《全三国文》卷十七)

曹植对情感的重视是他诗文创作的一大特点,所作《洛神赋》即是描写黄初四年(223年)赴洛阳朝觐魏文帝曹丕的归途中,在洛水边邂逅洛水女神宓妃,二人互传情愫,却无奈别离的爱情故事。凄美的哀情绝恋激发了历代文人墨客的创作愿望,以不同的方式传诵至今。《画赞序》丰富了以往绘画教化功能的内容,由于艺术能够以其独有的感染力潜移默化地作用于人的情感,绘画的教育功能才得以恒久的倡导和发展。曹植指出“观画者”见“三皇五帝”、“三季暴主”、“篡臣贼嗣”、“高节妙士”、“忠节死难”、“放臣斥子”、“淫夫妒妇”、“令妃顺后”,莫不产生“仰戴”、“悲惋”、“切齿”、“忘食”、“抗首”、“叹息”、“侧目”、“嘉贵”等不同的感情,第一次将绘画的表现与观者情感密切联系,点明了绘画的“存乎鉴戒”绝非直接的说理教训,而是以“情”动人。

序文最终归纳:“是知存乎鉴戒者,图画也,”承续了儒家政教观点,是典型的绘画教育功能的体现,这一观点是对绘画发展初期主要功能的总结,并不是曹植的独创,然而曹植挖掘出绘画之所以能够实现其教化功能的根本原因——即对观画者情感的作用,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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