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 蕉窗魂合

    （药炉烟绕）

    （卢桐台口古亭旁拨炉煮药介）

    （排子头一句作上句起幕）（琵琶伴奏）

    （卢桐叹息挥泪完长花）新帝已临朝，忠良重执政，为捕权奸颁下领，怎奈宰阁雄兵驻帝城，因使淫魔投陷阱，早已安排香饵捕长鲸，唉，岂料昭容一病已垂危，枭雄尚未底杨州境。（白）因我素知似道好色，固以昭容为饵，散播芳，好使他自投罗网。唉，岂料昭容病重，奸贼不来。正是少壮难延家国命，老泪频为稚女倾啰。（向小楼叫白）昭容，昭容呀昭容，咦，哎，呼唤数声毫无反应，此际院内无人，相依祇余父女，待我步上小楼将她小心照料也罢。

    （昭容反线秋江别一句）病倚蕉窗，顾影叹孤另，（秃头转反线二王工字过序）寂寞小楼雨夜听更声，（插白）裴郎，（续唱）空教断续暗呼郎名姓，高愁红袖更多病，镜中消瘦玉女形，念故人情，娇花经已脱了阱，书生不见下杨城，红泪染衿领，(反线二王下句)闷对药炉，愁绝天涯离别恨，羞寻梦里合欢情，雪压陇头花，云遮天际月，垂死难乞一面缘，石上空留三生证。(拉腔死介)（昭容垂手于栏外作气绝状介）

    （卢桐先锋钹狂叫「昭容」上小楼重一才白）咳，昭容，昭容呀…（慢哑相思锣鼓将昭容之手放回栏内并落帘，食住锣鼓下楼入衣边小篮载香烛纸钱上，如锣鼓不够即加琵琶急奏，台口花下句）可怜佢青春未把夭桃赋，却要老人代念倒头经。。若无纸蝶引孤魂，则怕初踏泉台迷路径。（上小楼化纸钱琵琶洞箫奏「墓门鬼哭」引子风起，焚罢纸钱，可下小楼衣边卸下，不理裴禹在外做戏）

    （裴禹挟着纸伞小曲「蕉林鬼别」板面上介台口唱）蕉林月，伴我未觉孤清，西门内，冷落更沉静，暗中细声唤女名，（序白）慧娘，慧娘，（一才惊愕白）咦，快雨新晴，蕉林月冷，何以又不见了慧娘所在，（低声叫）慧娘，慧娘，（自忖）柳外灯前，遥见层楼，小犬吠春星，更人敲竹节，若见我低声叫慧娘，定说我是戆秀才书空咄咄，（风起衣边纸灰飞出场外，惊恐）……咦咦……谁家血泪染成红杜鹃，纸灰翻作白蝴蝶，慧娘不在时，有惊向谁说，（由细声至大声）慧娘……慧娘……慧娘……

    （慧娘内场用电咪播出台口应白）裴郎。

    （裴禹白）慧娘。

    （慧娘白）裴郎。

    （裴禹左右搜索不见发觉声自伞出，拈伞埋怨介白）又试闻声不见人，你又是一番作弄，（曲）妳再度作弄真要命，荡漾无定。（轻轻打挞伞介）

    （慧娘内场接唱）我尚未骂君太忘情。

    （裴禹接唱）为何故令郎惊？（序白）嘿，慧娘，昨夜三更，路过曲塘，妳忽然不见，，后来重聚，妳说是到酆都城，向阎君请求一事，以致失陪，这还罢了，今夕初更，路过蕉林，妳忽然又不见，累得我欲上天而无路，欲下地而无门，（轻轻挞纸伞介）唉，慧娘，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慧娘在内作失声咭咭笑白）裴郎咎由自取，与妾何尤？

    （裴禹对伞挞骂白）哈，妳偏不在身旁，还说咎由自取？

    （慧娘内白）裴郎，（接唱）你未张伞时我难奔骋。

    〔裴禹恍然接唱〕所以路途骤失午夜灵。（加头段板面张伞引出慧娘舞蹈完双扎架）

    （慧娘指住昭容家接唱）已到凤穴，再续赤绳。君须拜谒凤楼唤淑女醒。

    （裴禹摇头接唱）薄情郎未惯，谁愿意，负了拜月情。（琵琶小锣）

    （慧娘白）裴郎真不愧是多情人也，令奴心折，无怪天念其痴，梅开再世。

    （裴禹呆然白）…………梅开再世？

    （慧娘白）你记否昨夜三更，路过曲塘，我忽然不辞而行，舍郎而去？

    （裴禹白）记得，记得，妳归来之时，说曾到酆都城……

    （慧娘点头接下白）……向阎王请求一事。

    （裴禹白）我请求何事？

    （慧娘白）唉，君是奇才，妾为情鬼，耳鬓厮磨，宁不动心呢，所以骤到酆都，以至情哭恸阎君，蒙佢一念同情，恰值昭容阳寿已尽，使我回生，借尸还魂。

    （裴禹半信半疑白）唔……不信，不信，世间岂有借尸还魂之理，分明是有意托词，无心理我。

    （慧娘斜视裴禹拥肩如哄小孩介白）痴郎，痴郎，若不信还魂之说，咁能否口约在先，以观后证？

    （裴禹一怔白），何为口约？

    （慧娘白）拿，若不信还魂之后，昭容即是慧娘，我共郎预约在先，待等相聚之时，我笑三声，哭三声，细离情，暗诵梵经……

    （裴禹点头白）哦，相见之时，能笑三声，哭三声，细离情，暗诵梵经者即慧娘，若不能者，即非所爱，我便拂袖而行，以死明心。

    （慧娘含笑点头白）好咁一言为定。

    （裴禹亦天真地白）一言为定。

    （慧娘花下句）但使蕉窗魂魄合，午夜梅开再世情。。御风闪入小红楼，借尸重续鸳鸯命。（力力古闪入门直上小楼帘后，一阵狂风闪电，运用光学将两黑影为一个印卸下介）

    （裴禹扫衣整冠起「骂玉郎」板面唱）为察还魂夜投倩女亭，非关非关我负恩重下聘。（白）开门。（拍门介）

    （卢桐拈小蓝灯衣边接唱板面上）微闻客到是谁夜叩铃，挑灯挑灯拜问他名和姓，泣闺女方夭折当失敬，（一才收白）谁人叩门。

    （琵琶谱子）

    （裴禹应白）裴禹叩门。

    （卢桐一才愕然急开门悲喜交集，双手执禹一路延入一路悲咽白）哎，原来是裴生，待我开门。

    （裴禹白）哎，老丈。

    （卢桐白）裴郎，裴郎，我执手凄凉，蝶来花谢，灯减人亡。

    （裴禹一怔白）哦、莫不是昭容谢世？

    （卢桐慢的的频频点头拭泪介）

    （裴禹若有所感摇头摇脑白）唔，我早就知道昭容谢世。

    （卢桐重一才白），郎在天涯，魂离绣阁！你几时知道昭容弃养？

    （裴禹白）哦……这……

    （卢桐悲咽地埋怨白）唉，我把你个薄情郎，你个薄幸郎呀，（花下句）生前枉有同心约，死后竟无哀恸情，多情倩女痛离魂，只有白发苍苍怜薄命。

    （裴禹白）………………唉，卢翁，生死在天，返魂无术，正欲病榻嘘寒，何期无常先到………?……到底阎君几……（木鱼）几时夺去昭容命。

    （卢桐悲咽木鱼）初更风动唤魂旌。

    （裴禹一才白）唔，对啦，对啦，（卢桐愕然反应）（疯疯戆戆的台口自忖）想我共她（指门外）蕉林话别之时，正是她（指门内）绣阁离魂之后，（摇头摇脑白）对啦，……对啦……她（指门外）死得合时合候……

    （卢桐见状怒白），死得合时合候……（执裴禹介）秀才，此话怎解？

    （裴禹白）………………（急转话题）佢……佢……佢……（木鱼）为谁染下恹恹病？

    （卢桐木鱼）似为相思梦未成。

    （裴禹木鱼）何处招魂哭倩影？

    （卢桐木鱼）尸卧红楼体已冰。。（指小楼）

    （裴禹木鱼）是否停留待领回生证？

    （卢桐木鱼）盖棺仍得待天明。。（泣不成声）

    （风起效果，琵琶急奏）

    （昭容微呼白）裴郎，裴郎。（手挂小楼外）

    （卢桐、裴禹重一才同时仰望小楼愕然介）

    （昭容尖叫白）裴郎，裴郎。

    （卢桐惊喜交集白）啊！倩女回生，倩女回生。（紧张之极）

    （裴禹心有所感摇头摇脑白）唔，我早就知道倩女回生啦。（并不紧张）

    （卢桐愕然莫名其妙白）……

    （昭容慢慢卷起珠帘向裴禹招手白）裴郎，裴郎，（小曲「骂玉郎」一路唱一路落楼）已减青灯吐火星，托尸转世有还阳令，更怯夜冷寒渐劲，妾身似纸轻，柳腰三折待客来迎。

    （卢桐食住急上前参扶介）

    （昭容羞涩地闪身避开序白）蕉窗魂合，元神未稳，敢劳老伯参扶。

    （卢桐愕然莫名其妙序白）啊！回生倩女，焉有将慈父改称老伯之理？……唉……昭容……。

    （昭容一笑向裴禹投怀介）

    （裴禹迎抱接唱）阁再遇卿卿，花间深处验取魂合证，

    （昭容微笑接唱）你索问还魂证？

    （裴禹接）为爱自难有耐性。（一才收）

    （卢桐在旁莫名其妙介）

    （昭容食住一才起「京哭头」）裴郎，舜卿（介）冤家。

    （卢桐愕然介）

    （昭容再起哭头锣鼓笑白）哈哈，（介）嘻嘻，（介）呵呵。（三笑）

    （裴禹摇头摆脑介）

    （卢桐大惊失色介）

    （昭容长二王下句）哭三声来笑三声，破约何愁无话柄，初三踏上真州路，夜宿西门一别亭，幸得再世红梅开春令，念一句「阿弥陀佛」，算是暗诵梵经。哭三声，笑三声，哭倩女起死无期，笑慧娘回生有证。

    （裴禹雀跃执昭容手白）哎，冇错叻，（长二王下句）百里遥遥辞帝京，一路绵绵情愈永，记否招郎投夜馆，鬼丛姊妹不同情，我推衾欲抱如花影，你笑指镜湖江上月，问何必拨影撩形。三十日露宿风餐，一百次嗔郎任性。（与昭容相视而笑介）

    （卢桐重一才白）？三十日露宿风餐？（介）想昭容卧病蕉窗，掩兰房未窥风月，何以会餐风露宿之理呀……咳咳，你得昭容女疯疯癫癫，都系你瘟秀才之故，（愤然先锋钹执裴长花下句）风蔽玉楼深，雨锁蕉窗静，闺女未投昌化境，几时度宿一别亭，装疯为拒权臣命，此处无风浪已平，缘何复发疯癫症，解铃还须问系铃。

    （昭容插白）佢梗系唔明。

    （卢桐续唱）冤冤孽孽未能除，你还重癫癫肺肺相同病。

    （昭容行开一旁掩咀低鬟而笑介）

    （裴禹啼笑偕非白）卢翁，卢翁，难怪你唔明喇，我讲俾你听啦（唱）有一朵再世红梅，有一段蕉窗魂合，欲借篱边爱续柳边情。夜幕高张，倩女低鬟，不是你掌上珠，却是泉下影。（一才）她是李慧娘，邂逅于苏堤观柳，魂聚在凤阁谈经。当日相府装疯，你得以法外逍遥，我却是被囚虎阱。若不得丽鬼十分怜，我早已魂离三尺剑，渡行千里路，纔得到杨城。（趋快）蕉林冷月窥梅径。纸蝶飘扬倩女灵。还魂早有裴生证。借尸能续再生情。（花）若不是桃僵李代一般相貌同，则怕我宠柳骄花两头难照应。

    （卢桐重一才如梦初醒慢的的老泪纵横低头饮泣介）

    （昭容食住慢的的行埋向卢桐跪下抱膝悲咽白）哎，老伯，（花下句）何忍我回生有靠得个相如伴，却累你白发无依少个女缇萦。。（卢桐呜咽更哀）新魂魄犹是旧音容，你何愁晨昏无定省。（倚膝而叫白）爹爹。

    （卢桐悲咽慢白）乖女呀。

    （内场嘈杂声喝白）贾丞相到。

    （裴禹、昭容相顾失色介）

    （卢桐一才白）儿婿不必惊慌，国贼果然到了。（大花下句）江上渔翁张定网，（一才）等待蛇蛟入武陵。我腰间还有锁人枷，（四古头除海青从腰间拔枷锁与裴禹、昭容扎架，悲愤填膺续花）好比无常锁夺权臣命。（按锁而立介）

    （裴禹扶昭容衣边下介）

    （大滚花锣鼓）（贾麟儿先上介）

    （十二个虎臂熊腰之带刀锦衣侍卫挑小灯笼分两排先上，肃立于杏花小巷介）（灯光转明如同白昼）

    （莹中、绛仙分边伴似道（相巾、雪衣、雪帽、挂剑）．上介）

    （似道台口大花下句）小鸟回巢辞绣谷，饿虎离山探杨城。采花回种半闲堂，折柳踏残花月径。（一扬手）

    （麟儿带侍卫力力古推门入照指定位置企好）

    （似道一才喝白）在此可是吗？参扶进去。（京锣鼓）

    （莹中、绛仙分边扶似道入介）

    （卢桐手执枷锁傲不为礼介）

    （似道横目一扫后一才关目白）卢翁，卢翁，为何见了本公，不参不跪，还重张目执枷，意欲何图？

    （卢桐冷笑白）嘿嘿，俺张口欲吞脂粉贼，执枷欲锁老匹夫。

    （似道重一才慢的的由怒视转奸笑介口古）哈哈，卢翁，往日你教女装疯，还可以掩人耳目，今日亲自装疯，反是欲盖弥彰，何况我今日又不是拨草寻蛇，乃是亲来下聘。

    （卢桐冷笑口古）我呸，常言道疯可以装，愤不能诈，往日倩女装疯，欲避权臣，今日老人悲愤，欲擒国贼，所谓忠奸善恶，总有个赏罚分明。

    （似道嘻嘻大笑白）哈哈，老头儿装得好，装得妙呀，（一才转严肃大花下句）老树何堪当斧钺，鱼虾焉可托蛟鲸，今时休再弄玄虚，千里拒人殊不敬。

    （卢桐接唱）我呸，白鹤也有擎清日，宇宙能无正义声，我不屑这装疯弄玄虚，乃是为国为民挫奸佞。（一拍似道掩门）

    （似道掩门转身反执卢桐快口白）呔，国有国规。

    （卢桐快口白）皇有皇法。

    （似道快口白）既知国有国规，皇有皇法，国规不能以下犯上，皇法岂容枉忠作奸，你既是草野之民，岂能藐视三台，这般无礼。

    （卢桐快白）呸！草野之民，不赦你个衣冠禽兽，乱臣贼子，人人得而（介）诛之。

    （似道一拍，卢桐转身拔剑白）好胆，呸（古老快中板下句）好比南山虎，何惧小苍蝇。我丧师尚有新权柄。掌上雄兵八十营。怕甚么暖香笼，和胭脂阱。说甚么忠忠烈烈，枝枝节节口不停。夸啦啦，且把龙泉锄蚁命。（弦索玩落，愈玩愈快，以剑三批卢桐后以剑直迫前，卢桐横马退后。）

    （卢桐接唱古老快中板下句）重抛网，捕长鲸。鱼儿浪大翻江岭。山上无风雨渐停。抚熊腰，扬密令。（在腰拈新帝手谕出）揭破权奸卖国名。好一比华容道口逢关圣。说甚么恩恩怨怨，俺要你割须弃剑走藩城。谁敢抗违新帝命。（弦索过序愈玩愈急，以密令三批似道，再持令迫前，似道抛须后退介）

    （似道先锋钹抢密令重一才慢的的观看完冷笑花下句）剑锋在近皇法远，（一才）一张废纸能有几团兵。。（锣鼓撕密令介）先掳昭容返帝都，回兵再取卢桐命。（单三才收剑）

    （侍卫们食住单三才同时应喝示威介）

    （麟儿上前拉昭容介）

    （内场沉重的喎呵介）

    （似道重一才力力古白）呀，这这这是甚么声响？

    （卢桐抚须而笑白）嘿嘿，所谓「剑锋在近，皇法在远」，都是欺人之语，我话皇法在近。剑锋在远，纔是千真万确，老贼。

    （似道一才知情不妙喝白）侄儿，还不快快走去长街短巷打探打探一回吗？

    （莹中白）得令，（力力古下什边复上入介）（内场仍有喎呵）

    （似道白）如何？

    （莹中白）伯父……（苍凉地）大事去矣！

    （似道重一才抛须白）哎，此话怎讲？

    （莹中大花下句）莫道楼前无官卫，原来巷口有民兵（一才）花前叶后早藏刀。（一才）

    （似道食住问白）多少？

    （莹中续花）柳底蕉林皆剑影。

    （似道重一才抛相巾力力古惊震介）

    （裴禹趋前拥昭容相视而笑介）

    （莹中趋前向绛仙作焦急之状介）

    （卢桐回身向正面辕门遥拜介白）有请江丞相。

    （两侍兵分边扶江万里（九十岁）捧圣旨，老态龙钟由正辕门上介白）圣旨下。

    （似道不跪一才白）万万岁，呀，江大人，适纔曾有密令，如何又来圣旨，莫非其中有诈？

    （卢桐白）老国贼，适才所撕乃是假令，以证你有意欺君，今时降下乃是真旨，以讨叛臣罪状。

    （万里一才喝白）贾似道带罪听旨。

    （似道开边除莽（海青底）跪下介）

    （万里读旨白）圣旨曰，贾似道官居右相，不理朝纲，不救襄阳，拥姬妾旦夕荒淫，通敌国存心叛乱，着即撒去右相之职，贬为庶民，连同奸党，一并移交刑部，然后发配高州。

    （似道白），谢龙恩。（起身介）

    （卢桐食住似道起身，即先锋钹执似道大花下句）高州已定充军罪，临安未把旧仇清。宰阁身无紫绶穿，要你个匹夫颈上留印证。（一脚打似道蹲地，食住似道绞纱而起时，以枷锁炼套于其颈，短古蕾包才拉向什边过位并喝白）拿奸党。

    （昭容白）好呀。

    （裴禹花下句）再世红梅留佳话，忠奸善恶总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