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唐伯虎第十幕》
第十幕
幕 启(序幕同前)
【紧接前幕
【华府二公子书房中,华富、华贵焦急状。华安心思重重,别有一般滋味。
华 富 这——这又如何是好?
华 安 公子,事到如今,急有什么用呢。
华 贵 那你快——快给我们写呀!
华 安 公子,以前文章华安代写,瞒过老爷、老先生,只怕这次——。(叹息)
唉,老太师请吴兴诸多学儒来评赏,华安岂敢斗胆?更何况……
华 贵 好爷爷,更何况什么?——快急死人了。
华 安 公子呀!——
唱:想那日流落他乡无处奔,
夜半投在华府门。
多承老夫人施仁义,
华安我未作路边魂。
在华府斗转星移数月尽,
杜鹃声里起乡情!
华 富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华 安 (接唱)家无父母共兄妹,只有桑梓绕门庭。
华 贵 那你还挂念啥呀?
华 安 (接唱)都道是养子为全百年福,子嗣万代光门庭;
可如今是清明冬至,祖宗坟前冷清清。
华 贵 那你是想……
华 安 不瞒公子,昨日宗亲托人带信,叫我回乡成亲。我思前虑后,想华府
待我恩重如山,此去不仁不义。可华安不孝在先,况又扰父母他乡难
安,真不知如何是好?
华 富 华安呀,你想成亲,想我华府女仆许多,哈哈——
唱:只要你替我逃过这一关,华富为你做媒人。
华 安 公子真会开玩笑。
华 贵 我们哪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华 安 (喜状)公子此话当真?
华富华贵 (合) 当真!
华 安 一言为定?
华富华贵 (合) 一言为定!
华 安 唱:一听公子许诺言,华安我喜在眉头甜在心。
上前去向二位深施一礼,
我这里施大礼先谢媒人。
【华安向二公子行礼,华富、华贵高兴状。
【三人相视而大笑。
镜头渐转
【接前第二天,日,华府。
【华安书房中,华富、华贵从外叫喊进。
华 贵 华安——华安——
华 安 (忙起身迎出)公子……
华 贵 快——快收拾一下。
华 安 (一惊)公子要做什么?
华 富 别多问了,跟我们去就知道了。
华 安 那好吧。
【华安整整衣冠,扑扑身上的灰尘,和二公子来到华府后堂。
【后堂摆设简陋,但不失雍容华贵之气。
【华夫人坐堂上,华富、华贵、华安进,礼毕。华夫人让他们起身一
边站。
华夫人 (端详华安,道)华安——
华 安 华安在——
华夫人 看在你为华府尽心尽力,伴二公子辛勤苦读的份上,同意你择华府女
仆为妻,你看——
华 安 华安但凭老夫人成全。
华夫人 嗯,那我把她们叫来,你好生挑选。
华 安 华安谢过老夫人。
华夫人 (对内喊)你们都进来。
【众女仆答应一一进。
【华富、华贵、华安定睛寻。
【华安没看到秋香、秋云,期盼状。
【众女仆退去。
华夫人 (含笑问华安)看上哪一个了?
华 安 (摇头)老夫人……
华夫人 怎么……?
华 安 禀老夫人,她们不是华安所求。
华夫人 那你——
华 安 华安但求老夫人。
华夫人 华府女仆都在这儿,难道她们你都看不上?
华 安 老夫人,华安想见见秋香。
华夫人 (惊讶)秋香……
华 安 是秋香,老夫人。
华夫人 (沉默片刻,冷冷地道)秋香不可!
【秋香送茶进,听里面说自己,立,听。
华 安 华安只要秋香。
华夫人 不行。
华 富 娘,就把秋香送给华安。
华 贵 娘,你何必为秋香……
华夫人 (怒,打断)你二蠢才知道什么!——华安,除秋香外,你可以任选一
位?
华 安 老夫人,华安非秋香不要。
华夫人 那你可要想清楚。
华 安 华安非秋香不娶。
华富华贵 (合) 娘,你就答应吧!
华夫人 (怒状)别不识抬举,你们都出去。
华富华贵 (合) 娘!……
华夫人 滚……
【华安失望地随二公子下。
幕后唱起: 本指望一片痴情圆好梦,
却被那一盆冷水浇心头。
谁叫你一心只为倾城貌,
当然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秋香忙转身躲开。
秋 香 (心中默思)那个华安,为何……?他好生面熟。
【秋香细细打量华安,华安忧状,二公子相劝。
【秋云上。
秋 香 (忽然想起)他就是那日金阊门外送画扇给我的书生,想那日情景……他
为何到华府为奴,难道为秋香?
【秋云迎面走来,看秋香似有所思。
秋 香 (笑出声)想起那人,倒也好笑——
秋 云 秋香姐——
秋 香 (一惊,见是秋云,责怪)死丫头,吓我一跳。
秋 云 (见秋香面颊绯红,调笑)秋香姐,你怎么了?
秋 香 我——我没啥。
秋 云 你看你面颊绯红,满面含羞,难道你……
秋 香 难道我什么?
秋 云 (笑,诡秘的说)秋香姐思春啦!
秋 香 (佯嗔)死丫头,看我打你。
【秋香、秋云追打闹。
【华安等循声看这边。
秋 云 姐姐,好姐姐,饶命——秋云不说了。
秋 香 (不依不饶)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秋 云 (摆手,示意)姐姐,你看……
【秋香停,向那边看。
【华安等正驻足向这里探望。
秋 云 姐姐,你看那傻子又在看你了。
秋 香 (啐)胡说……
【二人打闹下。
【那边传来华安深深叹息声。
镜头渐转
【接前数日后,日,华宅。
【华府前堂正厅,陈设依旧;华太师今日宴请宾客。
【堂上,华太师、杨顽年、华昶、吴兴名儒三人(客甲、客乙、客丙)。
华太师 (对诸位)大家请,大家请……
【众人推让依次落座——华太师、杨顽年上首坐定,华昶与客甲左,客
乙与客丙右。
【数仆人陆续备齐酒菜,甚是丰盛。
华太师 二犬子怎么还不来?
杨顽年 我们等会儿不妨。
华太师 让华定去叫,——(对外叫华定)华定,华定……
【华定在外同二公子上,华安低首随后。
华太师 (脸上显怒色,对二子责问)怎么到现在才来。(见二子低头恐惧状,
不好再骂,向他们示意)还不过来行礼?
华富华贵 (合) 是!
【华富、华贵一一行礼,众人还礼毕。
【华定、华安一边侍候。
客 甲 (左右打量华富、华贵,讨好地)二公子真乃一表人才。——老太师,
真是好福气,虎父无犬子呀!
华太师 哈哈——老兄过奖啦!(对华富、华贵示意下首空位)你二人坐此席相
陪。
【华富、华贵答应入席。
【酒菜上好,华太师让华定、华安一边侍候,其他仆人退出。
华太师 (示意华富、华贵敬酒)儿呀,这些都是你恩师长辈,你二位应奉盏敬
酒。
华 富 (站起,举杯不知所错,呐呐地)父亲吩咐的是。(举杯饮)我敬酒啦。
【老太师尴尬,众人木然。
【华贵也站起举杯饮。
【华太师怒色,杨顽年见状忙圆场。
杨顽年 (对二子)来来,这第一杯应敬你父亲。
【杨顽年示意华定快把酒斟满。
【华定斟满酒,退一边立。
华太师 (怒色渐消)杨兄此话差也,这第一杯酒应敬先生你才对。
杨顽年 老朽可万万担当不起呀!
【众人附和,杨顽年假意推辞一番。
华太师 你二人还不快去敬先生。
杨顽年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华太师 哪里,哪里,二犬子还得多仰仗老先生教育,仰仗各位仁兄提携。
众人(合) 老太师言重了。
华太师 接下来应敬御史大人。
华 昶 那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了。
【华昶从二公子手中接酒饮毕。
【接下来华富、华贵向客甲、客乙、客丙依次敬酒。
杨顽年 (从身边拿出二篇诗稿,递于华太师,得意。)老太师,诸位年兄,这
是二位公子近作,请看。
华太师 (接过看,面露喜色,再依次传给众人看。)嗯……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客 丙 (看罢,大赞)“(七绝)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稠。秋月融融照佛寺,
香烟袅袅绕经楼”真乃好句呀!
客 乙 如此佳句,恐吴兴无人能敌。
客 甲 (把一诗稿给华昶看)华年兄,你看这——
华 昶 (接过诗稿,读)
“[燕子]南来小燕子,双双梁上栖;呢喃私语切,投石惊不飞!”
(点头笑赞)果然好诗——老太师,二公子之才难得呀!
【众人附和。
【二公子得意状。
【华定、华安一旁默然。
华太师 诸位抬举了。——(叫华富、华贵为杨顽年敬酒。)犬子才学有所长进,
全凭杨年兄。来来,你二人再敬恩师三杯。——华安,斟酒……
【华安答应过来,斟酒。
【华昶看华安,十分诧异。
【二公子敬酒毕。
杨顽年 老太师,杨某近观二公子才学大有长进。就这两首诗,其才学已在老
朽之上,老朽岂敢再为二公子师?
华太师 杨年兄此话差也,——二子的前程,还全凭杨年兄呀。
杨顽年 老朽心中有数,——老太师,我再待下去,只怕误了他们的前程。
华太师 这……
【众人皆附和。
客 丙 老太师,他年公子蟾宫折桂,华府生辉呀!
杨顽年 到那时,不仅华府生辉,也让老朽脸上添彩哦。——来来……,今日
我等一醉方休。
【华定、华安上前斟酒。
【华富、华贵得意傻笑。
【华安斟酒到华昶边,华昶站起,注目华安良久。
华 昶 (打量华安,问)君貌何似唐子畏?
华 安 (见是华昶,惊,忙施礼。)原来是华御史,不期今日又见,幸会,幸
会——
【众人诧异。
【华昶拉过华安,向华太师及诸位道。
华 昶 老太师,诸位年兄,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大才子唐寅唐伯虎。
【众人闻说惊忙离席,华富、华贵退到一边。
华太师 (惊,站起)这——(仔细打量)当真?
华 安 老太师,恕唐寅相瞒之罪。
华太师 罪过,罪过——老夫是有眼无珠呀!(让众人重新入席,)来,这儿坐。
【华安谢太师,坐下首。
华 安 老太师,华安坐这便可,诸位请。
【众人谦让一番坐定,华太师让二公子做华安身边。
【众人劝酒,说些客套话。
华 昶 不知唐兄何至落魄于此?
唐 寅 老太师,华兄,余慕主家女郎,故来次耳!
华 昶 唐兄何故言笑?
唐 寅 老太师在此,唐寅岂敢玩笑。——那日姑苏城外见主家女郎,识为知
音,故来此半年有余。
华太师 不知此女是谁?
华 贵 (抢答)便是母亲身边的侍女秋香!
华太师 原来是她?
华 昶 老太师,难得唐寅一片痴情,华某愿为作伐,不知老太师意下如何?
华太师 既然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看重,华府岂敢自留。
唐 寅 (起)唐寅深谢老太师——
杨顽年 唐伯虎呀唐伯虎,为华府一奴婢,卖身为奴,真是老夫闻所未闻呀!
哈哈……
华 昶 此乃一段千古佳话。
唐 寅 千古佳话——千古佳话,……
华太师 既是好事,那过三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好日子,老夫为你们主婚。
唐 寅 这……
华 昶 这也好,那我等再在府上盘桓几日,一定要吃杯喜酒。
【众人附和。
【酒酣,人散。
镜头渐转
【三日后,重阳节,华宅。
【秋菊绽放,丹桂飘香。
【夜,云淡风清月半轮。
【华府张灯结彩,笙歌阵阵,人来人往。
【二公子书房暂作唐寅新房,新房中红烛高烧,檀香缭缭。
【唐寅满面喜气,秋香头披绫罗盖巾由女仆扶进坐床上,众女仆退出。
幕后唱起:笙管阵阵绕画梁,红烛对对映洞房;
老天有意配佳偶,因缘三笑点秋香。
唐 寅 (欣喜) 唱:云淡风轻好重阳,
秋 香 秋虫唧唧丹桂香;
唐 寅 月色朦胧秋菊笑,
秋 香 贺我今日遇才郎。
唐 寅 纤云弄巧天作伐,
秋 香 银汉迢迢今成双!
唐 寅 薄汗微透花模样,
秋 香 含羞更藏玉精神。
唐 寅 风吹帘动心儿醉,
秋 香 心香缭缭结同心。
唐 寅 忆那日金阊门外初相逢,
是知音芳心同秋波频送;
今日是好事成双人成对,
怎不叫唐寅喜上眉头。——(唐寅上前揭盖巾。)
上前揭开红绫罗,
秋 香 欲语还休(我)怎启口?
唐 寅 猛然见朝思暮恋花模样,
秋 香 我这里是喜是羞心儿抖!
唐 寅 只见她面带桃花情怯怯,
秋 香 只见他喜上眉头意惆惆。
唐 寅 只见她低首只顾弄绫罗,
秋 香 只见他欲靠近来又退后。
唐 寅 脉脉情深看不够,
秋 香 你为何,风流才子今夜不风流?
二人(合) 二目相对情切切,万语千言一时无。
今夜蒂结百年好,
做一对双宿双飞,蓬莱小友人间好逑。
【叠景
【唐寅、秋香倚窗前。
【远处,隐约传来钟鼓声。
【华府席尽人散,夜深人静。
【镜头特写:
1、金阊门外唐寅遇秋香一笑。
2、吴兴城,秋香临去回眸二笑。
3、华府后院中唐寅遇秋香三笑。
4、老夫人拒婚,唐寅失落状。
5、华太师、华昶主婚。
6、唐寅、秋香百感交集。
秋 香 君乃江南名士,为一秋香,何自贱为奴?
唐 寅 夫人呀——
接唱:只为你临去秋波那一笑,
秋 香 昔日君托老伯送画扇与我,妾见君挥翰如流,欢呼浮白,二目睨视吾等,
神情可爱,乃一笑。
唐 寅 接唱:你可曾想那一笑让我魂牵梦萦。
秋 香 妾见诸少年拥君,出素扇求书画;猜君非凡世俗人,未想到……
唐 寅 (激动)想唐寅自科场案以来,受多少世人白眼。夫人为何等女子,
于尘埃中识名士耶!
秋 香 夫君抬举了。——妾自幼命薄,父母早逝,无依无靠,今日遇君,乃
大幸也。
唐 寅 夫人家乡何处?
秋 香 妾本亭中人氏,姓沈名金兰。自幼父母双亡,委身伯父,不期被卖为金陵歌
妓。后得遇华夫人,改名秋香,带至吴兴。
唐 寅 原来你我都是苦命人。——那夫人既然有名,还是改称原名好。
秋 香 秋香感激华府,还是不改名吧。
唐 寅 那就称沈秋香吧——不,你现在不是华府奴婢,叫秋香不好。——还
是叫秋娘吧?
秋 香 夫君言之有理,那就叫沈秋娘。——
幕后唱起:风送丹桂满院香,“三笑”嫁得如意郎;
唐 寅 接唱:双双对对相偎伴,
秋 香 接唱:恩恩爱爱情意长!
二人(合) 前
【唐寅、秋香婚数日后。
【华太师重才子高名,华夫人念秋香往日情份,华府赐金,送唐寅、秋香回姑苏。
镜头渐转
【姑苏城,日。
【秋去冬来,天气微有寒意。
【姑苏金阊门外某酒肆,唐寅、祝枝山、柏子亭(僧人打扮)三人拣
二楼一简陋酒间吃酒聊天。
柏子亭 一年多未曾谋面,唐兄华府为奴,三笑点秋香,续成佳偶,子亭恭贺。
唐 寅 唐寅行事放浪不羁,随性而为,实乃贻笑大方。
祝枝山 此乃一段千古佳话,何笑之有?
唐 寅 此话不提也罢。——子亭兄此来何为?
柏子亭 不瞒唐兄,子亭此来确有一事相求。
唐 寅 不知何事?
柏子亭 唐兄在华府至今已一年有余,有所不知呀。——今年春天,吴中县令
命寒山寺众僧去虎丘采茶,众僧不去。县令大怒,命衙役押众僧于县
衙,各打三十大板,号令通衢,——至今仍被押在县衙大牢。
祝枝山 这县令真是太霸道了。
柏子亭 子亭知唐兄名震姑苏,且与县令相善,无奈出手救救众僧。
唐 寅 子亭兄有事,唐寅岂能置之不理。——那吴中县令本来唐寅故人,唐
寅只要一封书信,他定会放人。
柏子亭 如此甚好!——此事紧急,唐兄是否可以——
唐 寅 那好,我们现在就给县令写信。
柏子亭 那好——(叫店小二)店家,能否借笔墨一用?
【店小二答应,送上笔墨。
【唐寅略思片刻,挥笔写就,交给柏子亭。
【祝枝山、柏子亭看。
祝枝山 (念)“皂隶官差去采茶,只要纹银不要赊;县里捉来三十板,方盘托
出大西瓜!”哈哈哈——
柏子亭 此乃一贴保命符,我替众僧谢谢唐兄。
【店小二推门进,对唐寅道。
店小二 唐爷,文征明文爷求见。
唐 寅 这文征明,要来则来,为何如此客套。——(对店小二)快请。
店小二 是。
【店小二答应下。
【文征明引都穆进。
文征明 各位兄长,文征明有礼了。——(拉过身后都穆)元敬,快来见过各
位……
【都穆衣衫破旧,略显憔悴。——科场案后,都穆虽中第三名,但只
恨家中无人,至今未得一官半职。同秦氏婚后,生活窘迫,秦氏怨
声终日。姑苏人又知都穆所为,骂他忘恩负义,无耻小人,实是难堪。
【唐寅见都穆,怒火中烧,转身不理。
都 穆 元敬这里有礼了,——(见众人不愿搭理,走近唐寅,弯腰行礼,低
声。)子畏兄……
唐 寅 (气急,怒吼)谁是你子畏兄,贼子……(气急语塞。)
祝枝山 子畏……
都 穆 子畏兄,元敬此来,一是为兄长道喜;二来是,——二来是向兄长请
罪,请兄长原谅元敬的不是……
唐 寅 (大声喝止)贼子有何可言!快滚出去!
都 穆 (上前,拉住唐寅,双膝跪地,乞求。)兄长,只要你今日原谅元敬,
元敬任你处置——
唐 寅 你快滚!
都 穆 兄长——
唐 寅 (挣脱都穆)好,你不滚,我走——
都 穆 (站起快步拦在门口,泪下跪求。)兄长今日不原谅元敬,元敬就,
——就跪死在你面前!
唐 寅 (气急,看窗户开着,爬上窗户欲跳。)你这无耻小人,贼子——
【唐寅从窗户跳下。
【众人大惊,忙下楼。
【文征明怒骂都穆。
文征明 你看你干的好事,我叫你不来你就不听……
【文征明急匆匆地跑下楼。
【都穆惊呆,抱头痛哭。
都 穆 老天爷呀,——我都穆前世作孽……
镜头渐转
【光阴流转,日月如梭。
幕后唱起:
男女合:才高未能耀玉堂,画眉深浅问秋娘;
潜心阅得书万卷,琴棋书画酒千殇!
女:看不尽春花秋月人间景,
男:描不尽洞庭烟雨黄山云;
女:写不尽杜曲梨花杯上雪,
男:听不尽姑苏小曲醉吴音。
女:尝不尽酸甜苦辣千盅味,
男:叹不尽悲欢离合万世情。
【(叠景)1、姑苏金阊门外桃花坞,唐寅因上次跳楼摔伤左腿,在秋娘的精心
照料下,腿伤渐好。
2、一年后,唐寅喜得一女,取名灵儿。
3、唐寅潜心书画——《山路松声图》,《江南农事图》,《双松飞瀑图》,
《金阊别意图》,《函关雪霁图》,《洞庭黄茅渚图》等等皆是这段时间作。
——来求买诗画者络绎不绝。
4、唐寅共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等一起赋诗饮酒。
5、沈周请唐寅为《西厢记》等插图。
6、唐寅与沈周,文征明等开办桃花坞年画社,甚得人喜爱,其中
《万年桥年画》最为代表。
7、唐寅与祝枝山、徐祯卿等放舟洞庭,彭蠡;涉足庐山,九华山,
黄山等。
8、明武宗正德六年,唐寅在南昌宁王府,因宁王朱辰濠之重金盛
请,留南昌宁王府。
9、沈秋娘在家教育灵儿,身体健康状况日下。
10、唐寅让人从南昌捎来书信,金钱等……
镜头渐转
【明武宗正德八年(1514年),唐寅45岁。
【唐寅在南昌宁王府二年,发觉宁王密谋造反;于是唐寅装疯弄傻,于正德八年
秋逃离宁王府。
【唐寅衣着破旧脏乱,举止似疯若癫,形容憔悴地走在回乡的路上。
【秋色连波,秋风瑟瑟。桃花坞叶落草枯,满目萧瑟的深秋景致。
【唐寅千辛万苦回到故乡,看到故乡的一切,感慨万分。
唐 寅 唱:黄粱美梦一时休,
两鬓增霜满目秋;
几缕炊烟随风散,
一行归雁添离愁。
看家园小桥流水景依旧,
我好似寒水枯苇泊孤舟。
想当年宁王重聘殷勤邀,
唤起我唐寅壮志未酬;
只指望从此能展凌云志,
报国报民挂帅封侯。
未曾想宁王他野心勃勃欲谋反,
唐寅我凄凄惶惶差点把命丢。
装疯卖傻跳出宁王府,
失魂落魄逃回桃花坞。
秋风吹尽黄粱梦,
唤归游子儿女情;
迈开大步家门去,
轻叩门环叫亲人。
唐 寅 荣卫,荣卫——夫人,秋娘——
【飘香听到叫门声,出来开院门。
【飘香看是唐寅,惊喜。
飘 香 是老爷?——是老爷回来啦!
唐 寅 (见飘香,诧异)飘香?
飘 香 (对内屋大声叫喊)夫人,夫人,老爷回来啦——
【内屋沈秋娘病卧床榻已数日,听说唐寅归来,忙起床。
【女儿灵儿(十岁)忙扶起母亲。
【秋娘在灵儿的搀扶下起床穿衣,灵儿把大氅披在她身上。
【秋娘欲出门,又回头对镜理红妆,整衣衫,拉灵儿一起来到前院中。
【唐寅、秋娘二目相对,百感交集,相顾无语。
【秋娘拉过身边的灵儿,指唐寅对她说。
沈秋娘 灵儿,这是你爹爹,快去叩头。
灵 儿 (上下打量唐寅,迷惑地看沈秋娘)娘……
沈秋娘 快去——(对唐寅笑道)看你这样子,灵儿都认不出亲爹了。
唐 寅 夫人——,灵儿——(上前拉灵儿)
灵 儿 (扑在唐寅怀中,哭)爹爹……
唐 寅 (紧拥灵儿,替她拭泪,爱抚的)灵儿——。(对沈秋娘,激动地道)灵儿都长
这么高啦。
灵 儿 爹爹,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灵儿以为你不要我和娘了!
唐 寅 都是爹不好。(拉着灵儿,走近沈秋娘,深情的看看沈秋娘)爹怎么会不要你们呢?
——你看,爹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沈秋娘 (眼噙热泪,拉灵儿道)灵儿,外面风大,快让爹爹进屋内。(剧烈得咳嗽)
唐 寅 夫人怎么啦?
沈秋娘 (看唐寅,莞尔一笑)没什么。——快进屋,别老站在这。
【唐寅没看到荣卫,问沈秋娘。
唐 寅 荣卫呢?
沈秋娘 他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唐 寅 夫人,这两年受苦啦。
沈秋娘 我没什么,倒是苦了夫君。——你在南昌的事,文征明都对我说了。
唐 寅 宁王也曾重金聘请他为官,是我写信告诉他宁王的野心,叫他千万别去。
沈秋娘 文征明最后以父母高堂在上为辞,听说宁王很不高兴。
唐 寅 宁王要唐寅去劝说文征明,唐寅实是无赖,只有装疯卖傻。宁王多次试探真假,
最后才让唐寅离开南昌。
【秋娘咳嗽,唐寅忙扶秋娘坐下。
唐 寅 夫人病得这么重?
沈秋娘 秋娘自小就染上这病,过了秋冬就没事啦。
【飘香送茶水进,把茶水放桌上。见秋娘咳嗽厉害,提醒她该吃药。
【灵儿和飘香一起外出玩。
唐 寅 这两年,夫人过得太辛苦。
沈秋娘 苦是苦了点,不过,有荣卫在,还有你几位朋友周济,秋娘倒没怎么受苦。
唐 寅 唐寅改日定当登门拜谢。——(顿)飘香怎么在此?
沈秋娘 哦,你问她?(咳嗽,唐寅忙递上茶水,秋娘喝水,略平静后接着说。)都穆终未
谋得一官半职,在秦氏的怨骂中远离姑苏,从此音信全无。
唐 寅 哦,那秦氏呢?
沈秋娘 去年腊月十八,秦氏病死在吴中娘家;——我看飘香孤苦伶仃,就把她叫过来。
(又咳嗽)
唐 寅 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沈秋娘 过二日,为妻陪你一起去祭奠秦氏。
【荣卫风尘仆仆,手里拎大包小包药进。
【荣卫边走边喘气,进门高兴道。
荣 卫 大爷!——荣卫听说大爷回来了,一口气跑回家。大爷,荣卫好想你呀!
唐 寅 看你累的,快歇会儿。荣卫好兄弟,这些年真是难为你啦。
荣 卫 没什么,大爷回来就好。——(见秋娘咳嗽,道)夫人该喝药了,我去熬药 。
【荣卫下,秋娘看荣卫的背影,对唐寅说。
沈秋娘 你看飘香和荣卫有情有义,为妻想成全他们,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唐 寅 那很好。——只要他们愿意,我们就择日为你们办喜事。
沈秋娘 (看唐寅)快去把衣服换下,让飘香洗洗。——你这身打扮,难怪灵儿不认得爹了。唐 寅 唐寅听夫人的。
【唐寅和秋娘进卧房,秋娘帮唐寅换好衣服。
【唐寅洗脸,整衣冠。秋娘咳嗽更厉害。
唐 寅 夫人,这十年你受苦了——
唱:吴兴华府奏鸾笙,
引得娇凤栖寒门;
恩恩爱爱十年整,
风风雨雨共担承。
秋 娘 想秋娘苦命,自幼遭不幸,能得偕夫君,也是上天垂怜。
唱:我本是一只受伤的鸟,
只想寻一棵树儿搭个巢;
不恋你高官厚禄千钟粟,
但愿能相知相爱白头偕老。
唐 寅 唱:我本是枝摧叶枯一棵树,
承蒙你娇凤栖枝头;
只指望为你遮风又避雨,
给你搭一个温暖的窝!
可如今——
无钱为你买脂粉,无钱为你换衣衫;
秋 娘 唱:脂粉衣衫都不要,但得夫君常相伴。
唐 寅 唱:青山白发老痴顽,笔研生涯苦食艰;
秋 娘 唱:我拔金钗为你沽醇酒,还有灵儿共承膝下欢。
二人(合) 唱:患难相惜同林鸟,贫贱夫妻共白头。
幕后(合) 唱:不炼金丹不坐禅,饥来吃饭倦来眠。
生涯画笔兼诗笔,踪迹花边与柳边。
镜里形骸春共老,灯前夫妇月同圆。
万场快乐千场醉,世上闲人地上仙。
镜头转
【尾声。
【三年后,沈秋娘病重亡。此后唐寅将宅名改为桃花庵,自称桃花庵主。
【唐寅因悲伤过度,终日醉酒,体弱多病,虔诚拜佛。字画难卖,加上不会持家,
生活日益窘迫。多得祝枝山、文征明、王宠等帮助,勉强度日。
【八年后(1522年)唐寅把女儿灵儿嫁给著名书法家王宠之子。
【1523年冬,雪后天晴,桃花坞唐寅宅,镜头在“桃花庵”门匾中启。
【院中,唐寅在荣卫的搀扶下慢慢走。
【院中腊梅花正开,在风雪下片片坠落。
【唐寅在荣卫的帮助下,把落花一一细拾起,盛以锦囊,葬于东畔墙下。
幕后唱:花枝零落鬓丝添,
荡漾波纹日半帘;
莫向东君诉恩怨,
虚生人世能几年?
唐 寅 唱: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任他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风颍,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幕后(合)唱:别人笑我忒风颍,
谁识弦上绝妙音;
沧海桑田命早定,
谋官谋隐两无成!
荣 卫 大爷,外面天冷,还是进屋歇歇吧。
唐 寅 荣卫,我的好兄弟,你受累啦……
荣 卫 别说了,都病成这样,身体要紧。
唐 寅 “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 唉——
唱: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飘流在异乡。
一生坎坷谁知晓,半世风流泪千行;
书画诗稿注心血,留给后人论短长。
荣 卫 大爷,我们进去吧——(哽咽)
镜头转
【1523年12月2日,唐寅病死家中。
【祝枝山、文征明等凑钱安排后事,葬于姑苏横塘王家村。
【祝枝山写了千余字的墓志铭,由王宠手书,刻在石碑上。
【崇祯甲申三月十六,毛晋慷慨解囊,重修墓封,再立碑石,并且择地墓旁造
三间祠堂(六如堂),苏州地方官雷起剑亲作“重修唐解元墓”碑文。
镜头渐转
【叠景,音乐声渐起。
【苏州六如堂唐寅墓楹联闪出:
右:问唐衢痛哭何为?纵然青云无望,
却赢得才子高名,在将相王侯之上。
左:继宋玉招魂之后,此番苍墓重修,
更装点横塘美景,替湖山花月增妍。
幕后唱起:
男:江南春色几度换,姑苏故事易数人;
女:秋水文章成千古,半醉半醒了浮身。
男: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女:用舍得失天作就,悲欢离合本无情。
男女合:来来往往世间客,
都只是,荒荒唐唐,错错对对,
一朝梦里人!
【叠景至曲完。
【剧末说明文字出,演职员表推出。
【唐寅墓楹联再次闪出。
【桃花坞水流花红,流水落花旋转,组成“唐伯虎”三个字。
【“唐伯虎”三字渐小,出现在《姑苏志》的书页上。
【《姑苏志》渐合,音乐渐止。
【幕渐暗。
幕落
第十幕完
全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