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珠小珠落玉盘”

  隋唐音乐在多民族传统音乐基础上交融奇变的另一引人注目领域是器乐表演艺术。不知有多少名士墨客被其感人至深的乐声倾倒,从而为世人写下了数之不尽、吟之不完的音乐诗篇。

  唐宪宗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的一个秋夜,江西浔阳江浦口秋风瑟瑟,枫叶飘零,茫茫江面上显映出淡淡的月色。降职为江州(今九江市)司马的诗人白居易,正与客人在江上船中惜别,主客对酒,情绪忧伤。忽然,从近处船上随风飘来一阵阵扣人心弦的琵琶弹奏声,主客顿时忘却话别,便寻声而去。原来,奏乐者是年老嫁给商贾的京城女伎。这一次会见,竟使诗人听到一次终身难忘的乐器演奏,诗人百感交集,挥毫写出了举世闻名的叙事诗篇《琵琶行》。

  《琵琶行》对琵琶弹奏者的技艺,描写得细致入微。那“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的抒情指法;那“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亮滚奏;那“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的利索扫弦……都如实、生动、细腻地记录了当时琵琶弹奏所用“拢”、“捻”、“抹”、“挑”、“轮”、“扫”、“拂”等复杂技巧。弹奏者情深意切的音乐表现,则更具有强烈的艺术震撼力和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待到曲终时,船上已是“满座重闻皆掩泣”了。一位沦落天涯的普通教坊女伎的演奏水平尚且如此,那么宫廷、王府、佛殿中的优秀乐师的艺术水准,就可想而知了。同时,它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隋唐器乐表演艺术已达到很高的水准。

  隋唐琵琶表演艺术的高度发展与西域音乐家的积极贡献不可分割。从北齐到唐代,原籍在撒马尔罕东北曹国的曹氏琵琶家族,世世代代都有杰出琵琶演奏家出现。北齐至隋代的曹妙达,因善弹琵琶先为北齐文宣帝高洋和后主高纬宠爱,被封王于开封府。入隋后,他又任职为乐官,奉隋文帝之命“于太乐教习”琵琶技艺,培养出一大批宫廷乐手。唐代世居长安的曹保,其子曹善才,其孙曹纲,也都是著名琵琶演奏家。曹善才声誉很高,诗人李绅(公元772—846年)听他演奏时如见“花翻风啸天上来,裴回满殿飞春雪”;如闻“金铃玉佩相磋切”,“仙鹤雌雄唳明月”;赞其音乐是“九霄天乐下云端”(《悲善才》)。善才之子曹纲,则善于变化演奏新声,也为世人推崇,诗人刘禹锡(公元772—842年)听他演奏后赞叹:“大弦嘈囋〔zàn赞〕小弦清,喷雪含风意思生。一听曹纲弹《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曹纲》)。白居易听他演奏后则浮想联翩:“拨拨弦弦意不同,胡啼番语两玲珑。谁能截得曹纲手,插向重莲衣袖中”(《听曹纲琵琶兼示重莲》)。曹纲演奏时,右手弹挑刚劲有力,“拨若风雨”,与之齐名的另一琵琶名家裴兴奴的演奏,则左手按弦微妙,“善于拢撚”,所以当时人们就说:“纲有右手;兴奴有左手”(唐段安节《琵琶录》)。

  除曹氏家族和裴兴奴外,隋唐著名琵琶高手还有康昆仑、段善本、雷海青、裴神符等。关于康昆仑和段善本的演奏技艺,《琵琶录》中载有一段饶有趣味的史事:唐贞元间(公元785—805年),原籍康国的康昆仑,号称天下“琵琶第一手”。一次长安大旱,东西两区居民集会在天门街举行祈雨大会,各搭彩楼奏乐娱神并同时举行器乐演奏比赛。东区因有康昆仑便自认为此赛必胜无疑,就推请昆仑登上彩楼弹奏了一曲《新翻羽调绿腰》,意先声夺人,让观众领略其难以战胜的音乐水准。昆仑奏毕,广场鸦雀无声,片刻寂静后,才见西区彩楼上出现一位妙龄“女郎”,“她”怀抱琵琶面对听众说道:“我也弹奏这一曲目,不过要将它转音移曲到‘风香调’上演奏”,说毕挥手触弦,其声如雷贯耳,震动人心,那妙绝入神的演奏技艺,远在昆仑之上。康昆仑听罢又惊愕又敬佩,立刻表示要拜“女郎”为师,“女郎”这时更衣出楼相见,原来不是女流而是庄严寺的和尚。这位和尚姓段名善本,后来他真的当上了康昆仑的琵琶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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