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新编民族历史剧翡翠玉簪》
第一场 惊 变
时间:明朝洪武十六年
地点:建昌宣慰使府
[幕前轮唱:
(女合)
沧海桑田天地变,
(男合)
朱明王朝替了元。
(女合)
洪武挥师三十万,
(男合)
讨伐黔滇前政权。
[幕启。赤尔率领一队彝族男奴,扛着獐、麂、狐、兔、野猪、野羊
等猎物舞上。
赤 尔: (唱)
阿旨土司顺天时,
归附新朝助征战。
男奴们: (和)嗬!嗬嗬!助征战!
赤 尔: (唱)
率领各部勇士们,
舍死忘生冲在前。
男奴们: (和)嗬!嗬嗬!冲在前!
赤 尔: (唱)
前元政权被摧毁,
西南一统皇上欢。
男奴们: (和)嗬!嗬嗬!皇上欢!
赤 尔: (唱)
汉兵屯垦河谷地,
夷人依然住高山。
男奴们: (和)嗬!嗬嗬!住高山!住高山!嗬!嗬嗬……!
[男奴们舞下。
[日果率领一队女奴托着装有彝绣、漆器和蘑菇、木耳、笋干、石花菜等山货的漆盘舞上。
日 果: (唱)
主子仍袭宣慰使,
御口钦赐汉姓安。
女奴们: (和)哟!哟哟!汉姓安!
日 果: (唱)
还管原先夷部众,
依然一方最高官。
女奴们: (和)哟!哟哟!最高官!
日 果: (唱)
河西首领阿吉家,
安抚使,职不变,
女奴们: (和)哟!哟哟!职不变!
赤 尔: (唱)
也御赐,汉姓纪,
管理镇守河西边。
女奴们: (和)哟!哟哟!河西边!河西边!哟!哟哟……!
[女奴们舞下。安红娇上。
安红娇: (接唱)
战事平,丈夫建功衣锦还,
百姓乐,以手加额笑声欢。
[幕后帮腔:
红娇喜,夫妻自此不分离,
谁料想,不到一年就生变。
安红娇: (接唱)
夫君他,伤病发作归了天,
撇红娇,二十少妇守孤单。
[幕后帮腔:
膝下子,呀呀学语一雏燕,
莫奈何,少母袭职摄政权。
安红娇: (接唱)
又可叹,河西翠玉命也蹇,
[幕后帮腔:
一样儿,丧夫代子挑重担。
安红娇:(苦笑)翠玉啊翠玉——和红娇一般苦命的表妹!(接唱)
我与你,同是妙龄花样女,
却都得,负重同做巾帼男!
所幸是……
[幕后帮腔:
所幸是,枪刀入库马还山,
便祈祷,争战不再求平安!
便祈祷,争战不再求平安!
[赤尔上。
赤 尔:禀主子!给皇上进贡的东西,按主子的吩咐,全都准备齐了。这是清单,请主子过目,看还缺啥?
安红娇: 好!去吧!
赤 尔:是!(退下)
安红娇:(看清单)唔,彩漆酒具、丝绣彝装、野兽野菜都有了,还缺点啥呢?(想想,有了主意,向内)日果!把画案抬来,纸笔颜料取来!
日 果:(内应)就——主子!(领女奴抬画案、捧纸笔颜料上,安置妥当)主子!好了!
安红娇: 好!
[日果领女奴们退下。
安红娇:(提笔展纸作画,边画边唱)
兴之至提笔绘花篮,
献圣上表达我心愿:
盼汉夷情同手足亲,
共描画金河美家园!
[幕后帮腔:
盼汉夷情同手足亲,
共描画美好的家园!
共描画金河美家园!
[安红娇画毕,题款用印,喜滋滋地退后审视观赏。
[柳安和率领两个抬着酒坛的彝族男仆上。
柳安和: (单腿下跪施礼)柳安和探亲归来,见过宣慰使夫人!
男 仆: (放下酒坛,匍伏在地)奴才叩见主子!
安红娇: 起来!起来!
[柳安和站起。彝族男仆弓身退下。
柳安和: 夫人好兴致,又挥毫作画呐!
安红娇: 安和兄请看,我这篮香草画得如何?
柳安和: (审看)不错!不错!这篮香草,花娇艳绚丽,叶碧绿欲滴,栩栩如生,颇有鬼谷山人之风!而又以彝家喜爱的红、黑、黄三色绘出竹篮,让人一看便知是出自彝家丹青妙手。实在机智巧妙!
安红娇: (乐呵) 安和兄谬奖了!
柳安和: (由衷地)非是奉承,确实如此!
安红娇: 即如此说,安和兄,红娇此次前往京城进贡,便可将此画连同贡品进献给大明天子,以表达我金河两岸土官期望夷汉和睦、共建美好家园之心意了?
柳安和: (击掌赞同)这主意不错!皇帝拥有天下,啥物件没有,缺的只是民心。夫人以亲手所绘之香草花篮图进献,表达金河两岸少数民族心意,远胜过那些山珍贡品,皇上见了定然龙颜大喜!
安红娇: 只是我画技拙劣,难与大家手笔相比,怕是拿不出手?
柳安和: 呃!大家也是家,彝家也是家,其意义甚至赛过大家。咋拿不出手!
安红娇: 既然安和兄说行,红娇便心安了! 瞧,光顾着说画,还没问过安和兄此次返乡情况—— 你的夫人和兄长一家可好?我那老父老母可好?你家里那烧锅作坊的生意可好?
柳安和: 好!好! 都好!我兄长新酿出一缸糯米酒,清冽醇厚不压蜀中之剑南
烧春,已被行都司定为向朝廷进献的贡酒。临行时,他特地让我带上
一坛,送给大人你品尝!
安红娇: 多谢柳大哥还惦记着我这彝家小妹!(俯身坛口嗅着,欣喜地)好酒!真是好酒啊——!(勾起往事,遥望远方)
[幕后帮腔:
一坛故乡酒,
搅乱女儿肠。
历历过往事,
刹时涌心上……
安红娇: (接唱)
八年前,孙水畔,
苏示城,夜色阑。
文昌庙会好热闹,
人头攒动肩并肩。
柳安和: (接唱)
夷音汉语闹嚷嚷,
讨价还价笑声喧。
买卖不成情义在,
斟酒小杯换大碗!
安红娇: (接唱)
快活尤数小少年,
脱缰野马任撒欢。
哪有热闹往哪赶,
前呼后拥胡乱窜。
柳安和: (接唱)
文庙戏台演杂剧,
急促锣鼓慢丝弦。
串串筋斗乱花眼,
只只长袖舞蹁跹。
安红娇: (接唱)
人山人海看不见,
柳兄将我扛在肩。
两小无猜没禁忌,
何分男女和彝汉!
柳安和: (接唱)
正自入迷洒雨点,
却无雷声与闪电。
只闻头上传饮泣,
原是红娇泪涟涟。
安红娇: (接唱)
演的梁祝《楼台会》,
一对鸳鸯两分开。
有情有意难成双,
无情无意马家抬。
柳安和: (接唱)
人生如戏却非戏,
古人故事今人演。
土官汉民不通婚,
两相情悦也枉然!
安红娇: (接唱)
庙会不久红娇嫁,
宣慰使府披红衫。
柳安和: (接唱)
安和求学走大姚,
《四书》、《五经》解忧烦!
安红娇: (接唱)
婚后八载突生变,
代子袭封摄政权。
柳安和: (接唱)
闻得噩耗回家乡,
宣慰府中往探看。
安红娇: (接唱)
故友重逢悲又喜,
万感交集竟无言。
柳安和: (接唱)
她府中师爷偏辞去,
弱女孤木咋撑天?
安红娇: (接唱)
红娇开口相试探,
邀兄入幕 把妹援。
柳安和: (接唱)
殷殷期望难推托,
从此辅佐女土官。
从此辅佐女土官!
安红娇: (歉疚地)安和兄!这么些年来,你在府衙为我执掌文案,担任通司,参谋事务,陪我行走都司衙门,还得时常来往于河东、苏示之间,代我看望安慰娘家的老父老母,真是有劳你了!
柳安和: 大人说那里话,身为幕僚师爷,这都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何言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安红娇: (责备)呃!早告诉过兄长:你我从小相识,一块儿在苏示城长大,情同异族兄妹,分什么尊卑,没外人在场之时,就别称“夫人”,直
呼我红娇即是!
柳安和: (坚持)那可不行!老爷归天,你居孀代子摄政,愚兄应聘入府为幕,
你便是主人,我便为下属,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上下不论、尊卑不
分,免得坏了夫人的名节、威信!
安红娇: (无奈何地)唉,你呀!
[彝族女奴日果上。
日 果: 主子!赤尔在外,急着见你!
安红娇: (略显吃惊)啊!(吩咐)日果,叫他进来!
日 果: 赤尔!主子叫你进来!
[安红娇的卫士赤尔急匆匆上。
赤 尔: (单跪施礼)主子!师爷!
安红娇: 啥子事?看把你急的!
赤 尔: (慌惶地)大事!主子,出大事了!
柳安和: 别急!慢慢说!
赤 尔: 是、是这样,河西安抚使衙门的信差飞马来报,说他家掌印夫人被行都司衙门新上任的马都督给、给抓起走了!
安红娇 我那翠玉表妹
: (大惊)啊! 被抓走了?
柳安和 河西掌印土司
赤 尔: 正是。河西各部急派信差前来,恳求主子下令,调集河东、山南、山北各家人马,助他们攻打建昌,救出他家夫人!
[事关重大,安红娇、柳安和交换眼色。
安红娇: (事出意外,望着柳安和)这……?
柳安和: (镇静地问赤儿)赤尔别急!告诉我,那马都督抓走翠玉夫人,所为
何事?
赤 尔: 听河西信差说,马都督昨日带兵往河西巡视,翠玉夫人待若贵宾,命采海椒,亲自下厨,做“翡翠玉簪”菜肴招待。不料,马都督尝了一口便大发雷霆,说翠玉夫人要毒害朝廷大员,意欲谋反,不由分说,便……
柳安和: (明白,对安红娇)啊!海椒原产外邦,本朝初年才经西方传教士由云南边境传进,现仅滇黔有产。那马都督乃江南人,不食辣,又系刚调来赴任,定没见过,想必是误会了!
安红娇: (点头)可能!
柳安和: (又觉疑惑)但何以不听解释,就大发雷霆,竟敢违犯朝廷制度,肆意拘拿钦封的土官?这……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安红娇: 可不!他马都督新来乍到,与我这宣慰使倒是谋过几面,但同我属下
的宣抚使、安抚使、长官司等诸多土官并不相识,素昧平生,一无积
冤,二无陈仇,翠玉夫人害他作甚?他怎就会如此专横,无理罗罪,
违制拘拿?
柳安和: 是呀,这于情于理均说不过去。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安红娇: 那,以师爷之见……?
柳安和: 我意先弄清情况再说,现在断不可莽撞!
安红娇: (点头)师爷说得是!(向赤尔)赤尔!你即去回复河西信差,说本使知道了,命他速回,告诉河西各部头领:本使这就前往行都司衙门,与马都督交涉,一切待我交涉归来再说。去吧!
赤 尔: 是,主子!(欲下)
柳安和: (唤住)等等!
柳安和: (向安红娇)大人!彝家人性烈如火,疾恶如仇,河东、河西唇齿相依,山南、山北也同心同德,一贯共进共退。今翠玉夫人出事,休说山南、山北,便是我河东直属各部也难免闻讯骚动。因此,当急遣信差火速动身,传达宣慰使令,不准各安抚司、宣抚司、招讨司、长官司、千户、百户轻举妄动,以免事态扩大!
安红娇: 好!你快拟使令,然后与我一同前赴行都司衙门去见马都督!
柳安和 是,大人!(下)
安红娇: (转向赤儿)你拿到使令,即刻派快马分头送去,不得延误!
赤 尔 是,主子!(下)
安红娇: (这才向日果)日果!为我和师爷备马!
日 果: 是,主子!(转身)
[幕落。
第二场 凌 辱
时间:同日
地点:建昌四川行省都督府公堂
[幕启。亲兵两列对站,马晔高踞其上,参将陪立其侧。
马 晔: (气势汹汹地)带蛮妇!
参 将: 带蛮妇!
[两亲兵押纪翠玉上。
[纪翠玉昂首挺胸,威武不屈。
马 晔: 蛮妇!见了本都督,为何不跪?
纪翠玉: 本夫人无罪,为何跪你?
马 晔: 放肆!你欲毒害本都督、谋害一方大员,岂是无罪?
纪翠玉: 那我请问:你马都督与本夫人我此前可曾相识?
马 晔: 本都督此前在京为官,岂能认识你这边陲蛮妇!
纪翠玉: 那我再请问:马都督你与我那过世的安抚使夫君是有冤,还是有仇?
马 晔: 相隔数千里,从未谋面,何来冤仇!
纪翠玉: 如此说来,你与我、与我夫君都素昧平生,无冤无仇,那,本夫人害
你作甚?
马 晔: 你、你图谋不轨,意欲造反!
纪翠玉: (讥讽地)啊哟哟!帽子真大!那本夫人又问于你:两年前,朝廷平
定西南,我夫君可是与其他金河土官一道,毅然归附本朝,出兵助战,奋力厮杀,血溅疆场,讨伐前元梁王兵马?
马 晔: 这……
纪翠玉: (续问)战事平定,西南一统,皇上是否论功行赏,赐我河西阿吉氏汉姓纪,仍世袭河西安抚使土官?
马 晔: 这……那是皇恩浩荡!
纪翠玉: 对呀!这才过去多久,皇上的封赏还热烙着哩,我这河西土官怎可能就忘却皇恩,要毒害朝廷边帅,谋逆造反?
马 晔: 这该本都督问你!
纪翠玉: (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看来马都督是
必欲无端地罗织罪名,置本夫人于死地了!那好,本夫人再次问你:
你道本夫人下毒相害,你可知那所谓的“毒物”是啥?它“毒”在哪
里?
马 晔: (蛮横地)你蛮疆毒物,本官怎知?此物辛辣无比,何不有毒!
纪翠玉: 哈哈哈!(怒指马晔)好一个不学无术、孤陋寡闻的都督!好一个见识浅薄、刚愎自用的昏官、狗官!且听本夫人为你讲来!——此物名海椒,绝非毒物,而是食、药两用,堪称美食良药的调料、菜蔬!
马 晔: (头次听说,无比诧异)海椒?美食良药、调料菜蔬?
纪翠玉: 正是! 此物味辛辣,气芳香。你们汉家医书有解:辛者辣也!人生有五味——酸甜苦辣麻,酸以养骨,甜以养肉,苦以养心,辣以养节,麻以养窍。这海椒,辛辣芳香,有燥湿驱寒、行气行血、辟秽散痹、醒脑开窍之功效,能做调料,也能为菜,何不是美食良药、调料菜蔬?何是毒物?
马 晔: (语塞)这……这……
纪翠玉: 我还告诉于你——此物原产外国,最近方由西方传教士由云南边境带入。我金河两岸山高谷深,人终日爬山涉水,常患寒湿痹症,无药可治,痛苦万分,有人听得云南有此神物,是以前往求来种子,栽种疗疾。今大人走马上任,即不辞山路崎岖,往我河西巡视,令下官感动又敬重,这才命人摘此稀罕之物,亲手烹调,招待大人。可谁料想——
(接唱)
殷勤反被殷勤害,
好意招来恶报应。
都督无知又无情,
是非不辨织罪名!
马 晔: (钻空子) 蛮妇狡辩!那源自外邦之物,能不有毒?本都督咋就冤枉了你?
纪翠玉: (无奈苦笑)哈哈哈哈……可笑哇可笑!(接唱)
可笑你,枉自读经史!
可笑你,无知以为知!
空有舌,不辨美佳肴!
空长眼,不识金镶玉!
这等眼、这样舌,留来何用? 留它何用?
倒不如、剜了它、割了它,扔给那狗吃!
哈哈哈哈……!
马 晔: (当面丢丑,恼羞成怒)好你个刁野蛮妇,竟敢奚落辱骂本都督!
来人!
参 将: (站出)在!
马 晔: 取马鞭!
参 将: 得令!(下)
马 晔: 众兵!
众亲兵: 在!
马 晔: (咬牙切齿地)将这蛮妇的衣物剥去!
[众亲兵意想不到,面面相觑,踟蹰不前。
马 晔: (暴怒地提高声音)将这蛮妇的衣物剥去!剥去!
众亲兵: (无奈地)得令!(涌上,将纪翠玉围住)
[沙慕沐急上。
沙慕沐: (扬手高呼)且慢!
马 晔: (吃惊)沙、沙副帅!你、你咋来了?
沙慕沐: (冷冷地)正官亲自庭审“谋逆”要犯,我这副职,岂能装聋作哑、
闪躲回避?
马 晔: (语塞,不情愿地)那……(吩咐)给、给左都督沙、沙将军看座!
[沙慕沐落座。
沙慕沐: (指堂下纪翠玉)请问马都督,河西安抚使纪夫人犯何滔天大罪,马
都督要将她镣铐加身,拘拿审讯?
马 晔: (支吾)这……这蛮妇意欲毒害本官,谋逆作乱!
沙慕沐: 啊!可是以海椒做菜,“毒害”都督?
马 晔: 正是。(奇怪)你何以得知?
沙慕沐: 整个建昌城都轰动了,下官虽在军营,也有耳闻。(不便当面指责,
委婉地相劝。唱)
马都督请息怒听我言讲,
这件事还需要仔细思量。
且不道那海椒是否毒物,
就论说汉与土两个官场。
我大明夺江山一十四载,
前逆元黔滇王拒不投降。
洪武帝发雄师进军西南,
却无奈山河险不易平荡。
幸亏得众土官归顺新朝,
率夷兵助朝廷血洒戎疆。
这女子之亡夫便是其一,
忘生死勇拼杀忠义满腔。
破险关诛敌酋龙颜大喜,
故钦封袭前职厚加恩赏。
马 晔: (不耐烦地)这本督自知,何用你讲!
沙慕沐: (忍气,接唱)
他土官我汉官一朝为官,
本同僚非仇敌岂可互伤?
若内残犹断臂亲痛仇快,
只落得元残逆暗中鼓掌。
(白)他们土官也是朝廷命官,请务必三思呐,都督大人!
马 晔: (不屑地冷笑)哼!(背唱)
沙慕沐一武夫粗鲁愚蠢,
他怎知帝王家覆雨翻云?
赴任前我上殿面辞今上,
皇姑父授圣意大谈古人。
谆谆讲鬼谷子纵横谋略,
句句话藏玄机意味颇深。
说利诱谈威胁又论探试,
还提及择时机摧毁敌营。
殿辞后马晔我反复思忖,
猛然间悟天机云开月明:
开国君在向我点拨提示,
要马晔示皇威震慑夷人。
若土官露虚怯便是良机,
奏朝廷发圣旨夺其权柄。
那时节大功成名标青史,
谁再敢道书生难掌帅印?
沙慕沐: (接唱)
见马晔不回答自思自忖,
沙慕沐又开口再吐心声:
劝都督休生事以和为贵,
为安定道个歉不伤自尊!
马 晔: (觉得刺耳,仗势反驳,接唱)
说什么“道个歉不伤自尊”,
沙慕沐你须把位置摆正~
为副帅何张狂把正官教训?
治边疆本都督自有章程!
沙慕沐: (忍气辩解)沙某并非犯上,教训上官,只是提醒都督办事得注意法
度,把握分寸!——他们土官也是朝廷命官,未经……
马 晔: (打断)这本督明白!但有一层,你却不知——
沙慕沐: 哪一层?
马 晔: 我问你:那前元铁骑百万,不可谓不强,何以会丧于我大明?
沙慕沐: 这谁不知!只因它暴虐无道,尽失民心!
马 晔: 此仅其一!(唱)
前逆元何以灭众说纷纭,
政多门难控制也是其因。
前车辙后事师怎可疏忽,
得江山须警惕吸取教训。
沙慕沐: (摸不着头脑)这、这与今日之事何干?
马 晔: (鄙夷地)你咋还不明白?(唱)
我大明袭前制仍封土官,
只不过平西南权宜之计。
现如今国一统大局已定,
怎可能还容忍夷汉分庭?
沙慕沐: 这是圣上之意,还是都督你妄加猜测?
马 晔: (接唱)
为此事皇姑父冥思苦想,
读《鬼谷》谋良策夜不能寝。
殿辞时曾对我耳提面命,
示马某携皇威先撼其心。
沙慕沐: (大惊)啊!(不敢相信)此话当、当真?
马 晔: (神秘地)信不信由你!(接唱)
沙将军经百战血涂刀刃,
何今日若妇孺恻隐顿生?
我治她意在灭蛮人野性,
以免得到时候难控难禁。
劝将军识大体休要阻挠,
逆天意惹圣怒身首离分!
沙慕沐: (不辨真伪)这……
[参将捧马鞭上。
参 将: (呈马鞭)大人!
沙慕沐: (不解)都督取这马鞭何用?
马 晔: (阴阳怪气地)咱就听你沙副帅的“良言相劝”,便不治蛮妇毒害本
督、谋逆造反之罪,只用这马鞭给这她醒醒皮子,让她知道辱骂上官、
欺落一方大员是何下场!
沙慕沐: (大惊失色)都督不可!万万不可!(唱)
马都督,休鲁莽!休要鲁莽!
你辱她,不当紧,合族俱伤!
夷人女,如汉家,也重贞操,
受欺凌,必愤怒,刀枪相向!
马 晔: (不以为然)哼!区区河西夷蛮、乌合之众,何足道哉!敢与我大明
王朝的万千屯兵对抗?
沙慕沐: (正色)都督!这岂止一个河西?河东、山南、山北,多为夷人!
马 晔: 那便如何!
沙慕沐: (唱)
西南地域广,
多为夷人疆。
多民族共居,
齿寒唇也亡。
一旦激众怒,
烽火硝烟狂。
战乱重又起,
恐怕难收场!
马 晔: (仍不以为然)哈哈!就这一蛮妇,能掀偌大风浪?休要耸人听闻,故弄玄虚,!(不理沙慕沐,强行下令)来人!将这蛮妇的衣物剥了!我看她还敢不敢目无本督、目无朝廷?敢不敢兴风作浪?
沙慕沐: (气得发抖)你……你……你……!(唱)
竖子仗皇亲,
专横又猖狂!
万般不听劝,
必然惹祸殃!
(无奈地拂袖而下)
马 晔: (暴喝)还不动手?!
[众亲兵散开,推出纪翠玉。
[纪翠玉被除去外衣,仅剩下紧身小袄。
[马晔提着马鞭,拍案而起,挥鞭抽打。
纪翠玉: (抱胸躲闪)不!不!不能这样!马晔——你个畜生!畜生!
[马晔狂暴地挥鞭抽打。
纪翠玉: (头发披散,羞愤交加,仓皇闪避,边躲边唱)
贼马晔,你丧人性!
马 晔: (接唱)
贱蛮妇,你还嘴硬!
纪翠玉: (接唱)
你你你,若非父母养,
马 晔: (接唱)
你再骂,再骂我畜生!
[马晔频频鞭打。
[纪翠玉团团乱转。
纪翠玉: (接唱)
一鞭鞭,似快刀,似利刃!
马 晔: (接唱)
一鞭鞭,如电闪,如雷鸣!
纪翠玉: (接唱)
一鞭鞭,抽在身,痛在心!
马 晔: (接唱)
一鞭鞭,显皇威,震乾坤!
[纪翠玉摔倒在地。
马 晔: (狞笑)哈哈哈哈哈……!
纪翠玉: (顽强地挣扎而起,怒指马晔)马晔!马晔!——你个丧心病狂、绝
灭人性的贼呀!(接唱)
贼啊贼,你也有姐妹,
你辱我,如同辱她们!
马 晔: 骂!你再骂!(又抽)
纪翠玉: (接唱)
贼啊贼,你也有娘亲,
你伤我,如同伤她身!
马 晔: 骂得好!你尽管骂!(咬牙切齿,挥鞭猛抽)
[纪翠玉扑地昏倒。
[马晔仍不解气,又举皮鞭。
[一亲兵匆匆上。
亲 兵: 启、启禀都督:宣慰使安夫人到!
马 晔: (吃惊,停住)啊!她、她带了多少兵马?
亲 兵: 未带兵马,只她与、与宣慰府的柳师爷二人,在府外求见!
马 晔: (放心,略略思索)回安氏:本都督有事,让她先到驿馆歇息,待本
督空了召见!
衙 役: 遵命!(下)
马 晔: (吩咐)将这蛮妇送狱司监禁!(扔下马鞭,昂扬而下)
参 将: 遵命!(转而命令众亲兵)将这蛮妇送狱司!
众亲兵: 是,大人!
[众亲兵架起纪翠玉。
[幕闭。
第三场 动乱
时间:同日夜晚
地点:条条山谷间
行都指挥副使沙慕沐官邸
[幕后帮腔:
(领)
奇耻大辱哇!
(合)
奇耻大辱夷山羞!
(领)
天神震怒哇!
(合)
天神震怒金河吼!
[幕启。夜色深沉,高天乌云翻卷,群山浓雾弥漫,条条山梁上、道道沟壑间,彝族长官司、摩梭土千户、傈僳土百户率领扛标枪、握大刀、持弓弩、举火把的本部汉子,川流不息,愤怒疾行。
彝族长官司: (唱)
可恨马晔贼汉官,
手段歹毒又凶残!
无事生非来加害,
不念忠肝和义胆!
摩梭土千户: (唱)
好心换来恶报应,
金河夷家透心寒!
御封土司遭凌辱,
六月飞雪冤上冤!
傈僳土百户: (唱)
三山五岳齐怒吼,
村村寨寨怒火燃!
振臂一呼指建昌,
营救夫人反!反!反!
[三土官率部众下。
[暗转。
[行都指挥副使(俗称左都督)沙慕沐官邸客厅。
[沙慕沐焦躁不安,踱来踱去。
[马蹄声紧凑激越,扣人心弦。探子甲挥鞭纵马而来。
探子甲: (跪报)报——河西各部已起兵!
沙慕沐: 再探!
探马甲: 遵令!(下)
[探子乙挥鞭纵马,相继而至。
探子乙: (跪报)报——山南各部正在聚集!
沙慕沐: 再探!
探马乙: 遵令!(下)
[探子丙、丁、戊挥鞭纵马接踵而至,跪报。
探子丙: 报——山北马部、羊部,
探子丁: (紧接)猴部、蛇部,
探子戊: (紧接)鼠部、兔部,
三探子: 各首领正歃血结盟,蠢蠢欲动!
沙慕沐: (烦燥地挥手)再探! 再探! 再探!
三探子: 遵令!(下)
[探子己又上
探子己: 报——!
沙慕沐: (最为关切地) 河东各部如何?
探子己: 已接到宣慰使令,不敢擅动,但复仇之声不绝!
沙慕沐: (狂燥地喧泄)呀——呀——呀——!(颓然跌坐。接唱)
可恼马晔太乖张,
不听劝阻惹祸殃。
而今三山五岳动,
刀枪弓弩指建昌。
战事刚平乱又起,
复仇烈火掩夕阳。
(白)马晔呀——马晔!你身为国戚皇亲,咋不替你姑父的江山社稷
着想?(接唱)
竟无端,织人罪,
逞强横,施酷刑,
辱人格,裸人身,
谁可忍?谁能忍?
只怕是,
鞭声唤来风雷震,
血痕化作雨倾盆。
血雨腥风掀狂澜,
平定边境乱又生!
[帮腔:
只怕是,
鞭声唤来风雷震,
血痕化作雨倾盆。
血雨腥风掀狂澜,
平定边境乱又生!乱又生!
[参领挥鞭纵马上。
参 领: 末将参见左都督!
沙慕沐: (抬起头来)命你所探之事若何——马都督他今在何处?
参 领: 禀大人,马都督正在府衙,急遣快马前往河东各卫所,调河东屯军赶
回,守御建昌!
沙慕沐: (摇头叹息)唉! 顾此失彼! 顾此失彼! 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啊!调走屯军,河东各卫所之军营与民屯村落,谁来守护?
参 领: 可不!河东安家乃朝廷钦封的宣慰使,是这方最大的土司,下面的安
抚使、招讨使、长官司、千户所、百户所都听其号令。马都督新来乍
到,怎知河东、河西亲如手足,历来共进共退,宣慰使安夫人还是河
西夫人之表姐,其妹蒙冤,受刑受辱,她焉能坐视? 只怕屯军一走,河东各卫所便会不保!
沙慕沐: (急得团团转)这……这……
[家丁上。
家 丁: 大人——宣慰使安夫人到!
沙慕沐: (意外惊喜)啊!快!快快有请!
家 丁: (向内)有请安夫人!(下)
[安红娇幕后放腔:
汉衙传出恶音信,
都督马晔耍骄横。
[安红娇偕柳安和上。
安红娇: (接唱)
汉衙传出恶音信,
都督马晔耍骄横。
皮鞭抽打玉体陈,
翠玉夫人血淋淋。
为辨是非讨公道,
红娇亲临都督门。
孰料竟遭那厮拒,
把我晾在驿馆亭。
又闻山南山北未得令,
纷纷雪耻起义兵。
河西各部更愤怒,
兵马已抵金河滨。
事紧急,转奔左督将军府,
共商议,谋划怎使动乱平?
[沙慕沐出迎。
安红娇 下官安红娇
: 见过左都督!
柳安和 草民柳安和
沙慕沐: 啊!快快有请! 快快有请!
[三人入内。
沙慕沐: 看茶!
[使女上茶,退下。
沙慕沐: (向二人)请用茶!
安红娇
: 谢大人!
柳安和
沙慕沐: (开门见山发问)夫人与柳师爷光临,想必是为翠玉夫人之事?
安红娇: 正是。下官先往拜谒马都督,不想吃了闭门羹,不得已,这才来向沙大人讨教!
沙慕沐: 夫人有话请讲!
安红娇: 下官冒昧,敢问沙大人:那马都督可是因“翡翠玉簪”菜肴而拘拿河西纪夫人?
沙慕沐: (点头)正是。
安红娇: 下官又请问:那马都督在大堂当人面众剥去翠玉夫人衣物,裸其玉体,
鞭打其身,可真?
沙慕沐: (诚实地)不假。
安红娇: 下官再请问:朝廷可有凡命官不经刑部批准不得擅自缉拿之制?
沙慕沐: (略一沉吟)这……也有。
安红娇: 下官再再请问:马都督违反朝廷制度,如此对待主动投诚、并有功于新朝之土官,在大人看来,是否妥当?
沙慕沐: (为难地)这……(背唱)
她那里义正词严这一问,
我这箱有口难言咋回声?
按理说实乃马晔妄生事,
凭猜疑无端捏罪陷害人。
安红娇: (接背唱)
一句问沙将军沉吟不应,
好象有扎喉刺难吐难吞。
莫非是真应了师爷推测,
这当中有着啥重大隐情?
沙慕沐: (接背唱)
本来想直抒胸臆来相告,
又顾忌马晔背后大背景。
这真叫夹壁走马无二路,
可叫我沙慕沐如何启唇?
柳安和: (向安红娇递个眼色,接唱)
沙大人莫非有难言之隐,
不方便对我等透露真情?
沙慕沐: 这……(接唱)
柳师爷真不愧“建昌孔明”,
一开口便指向沙某病根!
安红娇: (接唱)
左都督若不嫌红娇愚昧,
土同僚愿与你共把忧分。
沙慕沐: 谢谢!谢谢夫人!只是……
[柳安和向安红娇再使眼色。
安红娇: (会意,淡淡一笑)沙大人既然为难万分,下官便不强求。只是,尽管下官已派快马,向下属各级土司急传我宣慰使令,不许他们擅自妄动,然而,有探马报来,道河西、山南、山北仍群情激愤。下官恐难以节制,故特来向都司禀报,怎奈马都督闭门不见,不得己前来麻烦沙大人,请代呈下官苦衷:若生不测,并非下官玩忽职守,坐视不理,更非有意纵容,实在是众怒难息,还望恕罪!
沙慕沐: (碍难地)这……
安红娇: 若沙大人连这也觉碍难,下官无奈,只有回府,恭候二位上官拿问治罪了!(说罢,挺身而起)师爷,我们走!
沙慕沐: (急阻)夫人! (决心豁出去,背唱)
罢罢罢,火燃眉!事紧急!
沙慕沐,别彷徨!别迟疑!
休管他,是瞎猜还是圣意?
休惧畏,是皇甥骨肉国戚!
为只为,民族和谐伸张正义,
为只为,边疆安定烽烟不起。
沙慕沐,横下心来豁出命去!
哪怕是,镣铐锁链,身首分离!
[幕后帮腔:
休管他,是瞎猜还是圣意?
休惧畏,是皇甥骨肉国戚!
为只为,民族和谐伸张正义,
为只为,边疆安定烽烟不起。
沙慕沐,横下心来豁出命去!
哪怕是,镣铐锁链,身首分离!
沙慕沐: (转向安红娇、柳安和)夫人勿恼!二位请坐!
[二人复坐下。
沙慕沐: 夫人!请容沙某也问上一问!
安红娇: 大人请讲!
沙慕沐: 夫人可知那马都督是何来头?
安红娇: 不甚清楚,只听说是皇亲国戚。
沙慕沐: 正是。还非一般的皇亲国戚,不然,何以二十出头就当上从三品的京都布政使司参政,这又连升两级,由一个从三品文官晋升为本行都从二品指挥使武职,位在诸多血战沙场、功勋卓著的将军之上!
安红娇: (疑惑)是吗?
柳安和: (有所意识)他莫非是当今……?
参 领: 正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儿、当今皇上的亲外甥!
安红娇
: (大惊)啊!
柳安和
沙慕沐: (苦笑)这下,二位可能体谅沙某的难言之隐了?
安红娇 下官
: (站起陪礼) 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柳安和: 草民
沙慕沐: 不知者不为过!快快都请坐下!唉,实不相瞒,沙某自幼追随镇国将军沐英沐大人,驰骋沙场,南征北战,数次险些儿马革裹尸,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更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是,听马晔闪闪闪烁烁的言语,似乎还是圣上的授意,故而……
安红娇
: (越发吃惊) 啊!皇上授意?这……
柳安和
沙慕沐: 纪夫人无辜蒙冤,不容置疑,而马晔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尚存疑问。为金河一方安定,故沙某决意铤而走险,告诉其背景,与二位共商对策,看如何处置为好?
安红娇
: (为真情感动) 愿听大人高见!
柳安和
沙慕沐: (站起)此处非是说话之处,有请二位移步内花厅,慢慢商议!(吩咐参领)你留于此,凡有人求见,均说我已睡下,不得放入!
参 领: 是,大人!
沙慕沐: (向安红娇、柳安和)夫人请!柳师爷请!
安红娇
: 大人请!
柳安和
[幕落。
第四场 话 别
时间:两日后
地点:建昌宣慰使府
[幕启。天空月明星稀。宣慰使府灯火通明。
[安红娇焦虑地举目眺望府外。
安红娇: (唱)
夜幕降,月东升,
晚归鸟,已禁声。
因何故,他二人,
还未归来不见影?
莫非是,生变故,
狱司牢监看得紧?
亦或是,有京报,
沙将军也被拘禁?
[幕内帮腔:
安红娇,心忐忑,
自问自,意不宁。
担忧计谋陡然空,
翠玉夫人难脱身!
安红娇: (焦虑地向内)日果!你再仔细看看,柳师爷与翠玉夫人回来了么?
[日果内应:“回主子!还没有!”
安红娇: (叹气)唉——!(接唱)
前日沙府把计定,
柳兄献策假换真。
孪生妹妹入监狱,
替出姐姐把冤申。
万里奔驰告御状,
请求圣上判伪真。
莫可奈何一险招,
落败获胜都可能。
胜则边陲狼烟散,
金戈化作钟鼓鸣。
败则午门身首分,
夷疆热血洒京城。
[幕内帮腔:
莫可奈何一险招,
落败获胜都可能。
胜则边陲狼烟散,
金戈化作钟鼓鸣。
败则午门身首分,
夷疆热血洒京城,洒京城!
安红娇: (接唱)
安和兄长定计谋,
却阻红娇共赴京。
道是此招棋太险,
胜只三分败七分。
仁兄关切我心领,
仍还坚持同妹行。
忘却生死闯龙潭,
要争三分成七分!
[幕内帮腔:
仁兄关切我心领,
仍还坚持同妹行。
忘却生死闯龙潭,
要争三分成七分,成七分!
安红娇: (向内又催)日果!你再仔细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日果欣喜地内应: “来了来了!师爷回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声喝止后,柳安和上。
安红娇: (欣喜地迎上)你们终于回来了!(见只柳安和一人,复又紧张)啊!
咋就你一人?翠玉呢?
柳安和: (笑)瞧把你急的!她与沙大人坐轿,在后边。我怕你担忧,先行一步,前来报信!
安红娇: (一颗心这才放下)啊!
柳安和: 夫人这边安排得如何?
安红娇: 我已派出信差分赴下属各土司府,传宣慰使令,命河西人马只可在建昌城外扎营,不撤不攻,更不可袭击衙门、抢掠商户、汉民,只在威慑马贼;其它各部均不得动,密切关注即可。
柳安和: 各土司府可已听令?
安红娇: 河西人马已停止前进,其它各部也已停止骚动。
柳安和: 好!(提醒)那海椒呢?这可是关键之物,万不可轻心!
安红娇: 放心!我已命赤尔买来四个硕大的花钵,将其移栽在内,分别用两匹马驮载,只要途中适当浇水,半个多月没有问题!
柳安和: 那便好!
安红娇: 还有,眼下鸡【土从】菌快出,我已叮嘱下人留心,一旦得到,立刻交给沙大人,日夜兼程追上我们!
柳安和: 夫人想得周到!此是地地道道的山珍,与海椒合炒,进献皇上,更有说服力! (略迟疑)如此说,夫人是坚持与翠玉夫人同行的了?
安红娇: (毅然点头)恰好赶上我也要赴京进贡,两不相误。
柳安和: (心领神会地笑)况且,翠玉夫只是从五品土官,品级太低,难达圣聪,夫人身为从三品宣慰使——一方土官们之首脑,应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属下?
安红娇: (也笑)此是其一。
柳安和: 更为不放心翠玉夫人那火爆脾气?
安红娇: 知红娇者,仁兄也!我这表妹呀,不象女子,倒似男人,刚直不阿,一根肠子,啥话张口就说,从不加思索。她单人独骑而去,纵使持有沙大人的书信,得到颍国公傅将军的鼎力帮助,能够面君,也难保不会言语冒犯,触怒圣上,鸣冤不成,枉送性命!
柳安和: (理解地点头)那倒也是!只是,安和我深为夫人担忧——这一去千里万里,山高水长……!(唱)
此去行程千万里,
恶水险山万千重。
座座高山藏虎豹,
条条江河瘴疬浓。
安红娇: (不介意地接唱)
从小深山猎虎豹,
自幼行走瘴疬中。
兄长休为我担忧,
彝家女儿也英雄!
[幕内帮腔:
从小深山猎虎豹,
自幼行走瘴疬中。
兄长休为我担忧,
彝家女儿也英雄!
柳安和: (由衷地赞扬)夫人真不愧巾帼英豪! (仍不放心地提醒)可无论如何,此行都得倍加小心,注意有理有节,千万不可有半点鲁莽冲动,以免招致杀身之祸!(接唱)
自古君王如天空,
云雨阴晴变无穷。
设若庇护亲外甥,
你姐妹性命凶上凶!
安红娇: (坦然地笑)还是放心不下,担忧我姐妹玉石俱焚,化作江南飘泊野
魂?(豪壮地接唱)
船行千里靠艄翁,
何惧逆浪顶头风!
正义就是手中舵,
山凤也许降蛟龙!
[幕内帮腔:
船行千里靠艄翁,
何惧逆浪顶头风!
正义就是手中舵,
山凤也许降蛟龙!
柳安和: 但愿如此!
[日果幕内禀报:“主子!沙大人和翠玉夫人到了!”
[安红娇、柳安和急忙出迎。
[日果扶着纪翠玉,与沙慕沐同上。
安红娇 翠玉表妹!
: 沙大人!
柳安和 翠玉夫人!
沙慕沐: 等急了吧?(掏出奏折、书信)这是你我联名上奏的折子!这是我给镇国将军沐英沐大人、颖国公傅友德大人的书信。夫人记住,路过昆明时,务必求沐大人办两件事:一是以云南省的名义上道折子,奏报此事;二是请他亲笔给颖国公修封书信交给你。不然,光沙某这点薄面,怕是连颖国府的门也进不了,更别说搬动他老人家为你们在皇上面前力谏!
安红娇
: (感动地拜倒)谢谢沙大人鼎力相助!沙大人的恩德,彝女至死不忘!
纪翠玉
沙慕沐: 请起请起!快快请起!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为了民族和睦,为了边境安定,身为边将,这也是沙某应当做的!
柳安和: 翠玉夫人的妹妹那里,还要请沙大人多多照应,以防穿帮。若是让马都督察觉,恶人先告状,便不妙了!
沙慕沐: 放心!狱司里上下人等无不都听沙某号令,断然不会!(拱手告辞)时辰不早,沙某告辞了!
安红娇
: (再拜)设若皇上圣明,我姐妹能够生还,再登门致谢大人!
纪翠玉
沙慕沐: (宽慰)有理行得万里船,千万别气馁,别说不吉利之言!
[三人送沙慕沐出府。
沙慕沐: 留步!留步!(下)
安红娇: (转向纪翠玉,心疼地抚摸)妹妹爱苦了!伤得重也不重?
纪翠玉: 皮肉之伤,倒也无碍,只是心痛……(咬牙切齿地)若非安和兄、
沙大人苦苦相劝,翠玉恨不得一脱牢狱就去活捉那贼,将他碎尸万段!
安红娇: 君子报仇,何争一时!沙大人于路上可曾告知你进京之事?
纪翠玉: (点头)告诉了!难得姐姐、沙大人、安和兄为翠玉……(哽咽)
安红娇: 别再难过!我们这既是为你,也是为金河两岸的安宁。 (关切地)
妹妹身体如何?可经得起万里奔波?
纪翠玉: 为洗冤屈,为讨公道,翠玉经得起,经得起!
安红娇: 那便好!妹妹快去梳洗穿戴,准备启程!(向日果)日果,快扶纪夫人前
去!
日 果: 是!纪夫人请!( 扶纪翠玉下)
安红娇: (目送纪翠玉下后转向柳安和)我们这一走,河东上下,以及河西、山南、山北,就全仰仗柳兄节制了!
柳安和: 有你宣慰使大印在手、下属各位土司大人的忠诚维护,夫人尽管放心!
安红娇: (责备)瞧你,又“夫人夫人”地来了!(情意缠绵地望着柳安和)妹子此去生死未卜,临别之际,柳兄,你就不能象儿时一样,叫我声红娇么?
柳安和: (碍难)这……
安红娇: (殷殷地望着柳安簧)柳兄……!
柳安和: (感动)红、红娇!贤妹!
安红娇: (无限欣喜)哎!柳兄!……
[二人依偎在一起。
[幕闭。
第五场 赴京
时间:当日后
地点:途中
京城南京
[幕启。
[崇山绵延起伏,峻岭巍峨耸峙,大江气势磅礴地在崇山峻岭间蜿蜒,冲出峡谷,流入平原,蜿蜒六朝古都。
[紧凑急迫的、“驾驾”的催马声与鞭声交织。
安红娇: (幕内唱)
昼夜兼程马蹄碎,
纪翠玉: (幕内接腔)
万水千山度若飞。
[二人率领使女、卫士驱马上。
安红娇: (接唱)
一鞭云岭惊啼鸟,
纪翠玉: (接唱)
二鞭乌蒙隐斜晖。
安红娇: (接唱)
三鞭潇湘帆樯远,
纪翠玉: (接唱)
四鞭江汉平野退。
安红娇: (接唱)
五鞭庐山眨眼过,
纪翠玉: (接唱)
六鞭秦淮见紫微。
安红娇: (接唱)
半月奔波风霜苦,
纪翠玉: (接唱)
人面桃花现憔悴。
[安红娇、纪翠玉率领使女、卫士打马下。
[幕内帮腔:
半月奔波风霜苦,
人面桃花现憔悴。
进京直奔国公府,
未曾开言泪纷飞。
[帮腔声中暗转。大明宫殿气势恢宏,金碧辉煌。
[朱元璋在御书房里踱步,读书。
朱元璋: (吟哦有声)“奥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
[马秀英飘然而至。
马秀英: (笑)啊,皇上又读书呐!读的可是《鬼谷子.捭阖》篇?
朱元璋: 正是。“纵观古今历史,可知圣人生活在世界上,就是要成为众人的先
导。通过观察阴阳两类现象的变化来对事物作出判断,并进一步了解
事物生存和死亡的途径。”——你听,这两千多年前的鬼谷子先生讲得有多好!真不愧为纵横家之鼻祖也!
马秀英: 咋突然研究起这一篇来?可是又在琢磨边疆的事?
朱元璋: 不错。近日,吏部、兵部相继接到四川、贵州、云南的塘报,称有少数土官蛮野之性难改,不听州、府汉官相劝,一味相互攻杀,抢夺地盘;又道所有土官都无不骄奢淫逸,固步自封,蔑视朝廷,俨然一方土皇上,拒不与汉官和外界交往,致令社会经济停步不前。因之,请旨废除土司制度,改由汉族流官统一管理。
马秀英: 啊!那圣上之意……?
朱元璋: 圣明之君,从不人云亦云,凡事均须立足江山社稷,审时度势,分析利弊,然后方可决断,。
马秀英: (点头)对!事关边境安稳,尤须谨慎。
朱元璋: 这以夷治夷的土司之制源起于唐,发展于宋,至前元,认为此制顺其性俗,利而导之,底于安定,遂封西南、西北夷人首领为土官,各领一方,服从朝廷调遣,每岁向朝廷纳贡,方为制度。同时,为节制土官,防止边乱,节省军费,又留部分蒙、汉军士,亦兵亦农,垦荒屯田。
马秀英: (补充)还迁入汉人民屯、商屯,传播农耕,发展生产,繁荣边疆。
朱元璋: 正是。我大明灭元,帝业初定,朕便详加分析,以为甚好,故于讨伐
滇黔之时,便沿袭此制,招降土官,但归附新朝,即授原职,依然世
袭,管理故地。因之,得到大多数土司拥护,未发一枪一弹,即俯首
称臣,助我征战,一举摧毁了段氏梁王政权。
马秀英: 若非如此,西南地域宽广,山川险峻,何能一两年便建功,得以天下一统!
朱元璋: 可不!今战事平定不久,多数地方夷汉相安,边境安稳,人丁逐渐兴旺,拓荒垦植初见成效。仅少数土官积习难改,仍自攻掠。朕以为此犹碧玉微瑕,不足为奇!
马秀英: 皇上言之极是。人有十指,长短不一,便是汉区,为利益争斗攻掠,也时而有之,何况蛮勇成性、喜好抢掠之夷疆!四川、贵州、云南的地方官,乃至吏部、兵部的大员,未免少见多怪,一惊一乍,把此事看得过于严重了!
朱元璋: (摇头)也非他们少见多怪,这土司之制,虽有利于边疆安定,确又有诸多弊端。因此,朕也在思考如何趋利避害,加以变革。
马秀英: 陛下可想出门道了?
朱元璋: 有了个大概,尚欠成熟。并且觉得为时还早,不宜骤变。(唱)
而今滇黔才一统,
逆元人降心未降。
边疆政局待巩固,
稍不谨慎惹祸殃。
明君虑事须高远,
岂可一时论短长。
大明江山要万年
风物长宜放眼量!
马秀英: 皇上圣明!那,吏部、兵部的折子,陛下可已批复?
朱元璋: 批了。
马秀英: 如何批的?
朱元璋: 十二个字——时机未到,暂不变革,慎加钳制,多予教化。皇后以为
当否?
马秀英: (称赞)陛下天纵英明,还能不妥!(突想起侄子马晔,不无担忧)皇上!晔儿赴四川行都司有多久了?
朱元璋: 两月了吧,谢恩表刚到不久。
马秀英: 那也是土官众多的夷乡,晔儿年轻气盛,首次肩负重任,独当一面,
不知可能如陛下这十二字御批,处理好上下左右、汉官土官的关系?
朱元璋: 哈哈!怎么突然间担忧起来了?当时朕曾相劝,欲让他继续留京,可你却说“纵是钢刀,不磨也钝”,定要朕……
马秀英: 妾也是被他缠磨不过,这才让他去历练。但事后,却总有些不安。他毕竟是我那小弟的独苗,万一有个闪失……唉!
朱元璋: (安慰)事已至此,何必叹气!你那外甥聪慧着哩,“响鼓不用重捶”,
那日殿辞,朕便不絮叨叮咛,只对其谈鬼谷子纵横之术。他乃读书之
人,还会听不出朕的弦外之音?定会明智处事!
马秀英: 但愿如此!
[御前太监上。
太 监:启禀万岁,颍国公称有紧急事务,要面奏皇上!
朱元璋: 啊!(示意马秀英)
[马秀英下。
朱元璋: 宣!
太 监: 宣颍国公进见!
傅友德: (上,跪拜)臣傅友德冒昧闯宫,请皇上恕罪!
朱元璋: 爱卿请起!有何事务,只管奏来!
傅友德: 谢万岁!(站起,捧上两道奏折)今有云南省属四川行都司治下女土官、权领宣慰使安氏星夜兼程,万里来京,带着镇国将军沐英和四川行都司副指挥使沙慕沐与其联名的折子,奏报建昌夷乱,请圣上御览!
[御前太监接过奏折呈上。
朱元璋: (览罢第一道,不敢相信,急忙又看第二道,看毕大惊)啊!竟有此
事?
傅友德: 并非虚谬!那安抚使夫人纪氏,亦随同安氏进京,臣命贱内代为查验过,确实遍体鳞伤,道道鞭痕犹在,证明所奏不谬。
朱元璋: (沉下脸)那,纪氏投毒呢?你以为是真是假?
傅友德: 那安氏、纪氏有心,一路精心呵护着马晔称之为毒物的“海椒”而来,托微臣恳求皇上恩准她们依样做菜进献,当殿试验,若真有毒,任皇上诛灭九族,定不抱怨。
朱元璋: 啊!爱卿可曾尝过?
傅友德: 恕微臣不恭!为防意外,微臣昨日已命她们做来,先以犬试,后又
亲口品尝……
朱元璋: 结果如何?
傅友德: 那名“海椒”之物,初食,着实辣得难受,舌尖僵直,大汗淋漓。
然一会儿后便觉有股芳香之气,更为奇特,竟觉全身通泰,神清
气爽。尤是用以跟一种名鸡【土从】的野菌合炒,其味更是美妙
无比!
朱元璋: (好奇)啊!真是吗?
傅友德: 微臣岂敢欺君!
朱元璋: (略微思忖)那好,你安顿好她等,不许其出府第,明日朝后,待朕宣召,即领她二人进宫,认朕当面一试。记住,此事断不可再让他人知晓!
傅友德: (领会)臣遵旨!(退下)
朱元璋: (烦躁踱步,呢喃)这马晔!这马晔!
[马秀英上。
马秀英: (察觉朱元璋不快)皇上!是何紧急事务,令圣上不悦?
朱元璋: (将奏折掷给马秀英)你一看便知!
马秀英: (匆匆看一眼)啊!这都是真?
朱元璋: (沉着脸)不假!那女土官之伤,颖国公夫人查过,所谓“毒物”, 颖国公也亲自品尝过!(唱)
马晔小子,真太过分,
糊涂莽撞,粗暴专横。
擅自拷打,朝廷命官,
剥衣裸露,女儿之身。
激起众怒,引发夷乱,
搅得边疆,顿不安宁。
纵是皇亲,孰不可忍,
无法无天,令人气愤!
(气急败坏地)你说你说!这小子咋就不给你这姑母长脸?不为朕这姑丈争气?这叫朕如何面对满朝文臣武将,犹是那些为朕出生入死却还比职卑位低的将军?!
马秀英: (气得发抖)这……这……马晔——孽子!你、你、你,你个枉自
聪明、其实混账糊涂的孽子——!(唱)
孽子孽子太可憎!
身为皇亲不自尊!
手握重权耍淫威,
惹得龙颜发雷霆!
[幕内帮腔:
皇上一怒动杀机,
帝后也难保尔命!
马秀英: (接唱)
恨过骂过又不忍,
毕竟骨肉筋连筋。
[幕内帮腔:
恨过骂过又不忍,
毕竟骨肉筋连筋。
马秀英: (接唱)
强按怒火与惶恐,
面含羞愧求圣尊。
[幕内帮腔:
强按怒火与惶恐,
面含羞愧求圣尊。
马秀英: (接唱)
还望皇上看妾面,
还求念我骨肉情。
宽恕孽子这一遭,
为我弟弟留条根!
(哀哀地)皇上……!
朱元璋: (气恨未消)哼!
马秀英: 陛下……!
朱元璋: (这才按下怒气,叹息)唉——!擅自猜疑,违反法度拘拿拷打朝廷命官;残无人道,裸人女儿之身;激发边衅,隐瞒不报;三罪同犯,依你这贤德皇后看,朕当如何宽宥于他?
马秀英: (语塞)这……(无计奈何)那,为了朝纲,为了江山社稷,就、就……
朱元璋: (其实已有主意,故意威严地)就杀勿赦?
马秀英: (狠下心来)杀、杀勿赦!
朱元璋: (猛然大笑)哈哈哈哈哈……!朕就知我的皇后能助我打下江山,也会以天下为重,助我朱元璋治理国家!哈哈哈哈……!
马秀英: (不解)皇上,你……你……你真……?
朱元璋: (卖关子)明日朝后,皇后与朕一起,先品尝傅友德所说的
那起始辣得难受、尔后便神清气爽、其味美妙无比的“毒物”后再
论!哈哈哈哈……!
[幕在马秀英的一脸困惑中徐闭。
第六场 声援
时间:与上一场前后时
地点:建昌城
[喜庆的鞭炮鼓乐声中幕启。远处,建昌古城街道井然,房屋栉比鳞
次。近处, “安和楼”张灯结彩,一块水牌(广告牌)矗立门侧,
上面书写“新创山水奇珍特菜:翡翠玉簪、青椒鸡【土从】”等字样。
[柳安和穿戴一新,在楼前迎客。
[汉族乡绅张某、赵某、李某上。
柳安和: (拱手迎接)啊!张翁!赵公!李老弟!承蒙惠顾!承蒙捧场!
张 某
赵 某: (送上红封)恭喜柳老板!贺喜柳老板!
李 某
柳安和: 同喜! 同喜!
张 某: 柳老板创办金河山珍酒楼,意义深远啊!
柳安和: 谬奖!谬奖!三位请!请!
[三人进酒楼。
[彝族长官司、摩梭土千户、傈僳土百户等土官上,后跟手托猪头、
羊头、牛头的奴隶。
彝族土官
摩梭土官: 感谢柳师爷!新开“安和酒楼”,声援河西夫人,为我们夷人叫屈!
傈僳土官:
柳安和: (竖指示意)各位土司大人!心知即是,心知即是!哈哈哈!请!请!
[彝族长官司、摩梭土千户、傈僳土百户等土官和奴隶们进楼。
[沙慕沐属下参领率抬着“古井玉液”、“口子酒”的四个兵士上。
柳安和: (迎上)参领大人!承蒙垂顾!多谢赏脸!
参 领: (戏谑)宣慰使府谋士、“建昌孔明”开店当老板,理应贺喜!此是
沙副帅与末将的家乡名酒——安徽“古井玉液”、“口子酒”,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柳安和: 啊!不远万里而来的天下名酒!礼重了!礼重了!多谢沙大人!多谢将军!
[兵士抬酒下。
参 领: (见水牌)啊!新创乡土特菜——翡翠玉簪、红椒鸡【土从】,山珍也,妙啊!柳兄此举,颇有深意啊!
柳安和: (笑而不答)沙大人可是有要紧军务,一时脱不开身?
参 领: (微妙地)哪里!正官马都督未起身,他不便犯讳占先,招致上官不快,故遣末将先至。
柳安和: (意会)哈哈哈哈……!
参 领: (亦笑)哈哈哈哈……!请问柳兄:可曾有请马都督?
柳安和: (神会)那是自然,一方最高长官岂敢不请!昨日便着人将请柬送了去!
沙慕沐: (戏谑)柳兄就不怕马都督“中毒”,取了你“建昌孔明”的首级?
柳安和: (坦然一笑,指水牌)我这酒楼的新创乡土菜,万民食后均称佳肴,他马都督若依然认定为毒物,要取便取!
参 领: 柳兄之胆识,令末将敬佩!
柳安和: 过奖!过奖!大人请!(陪一行人进楼)
[马晔幕后放腔:
好一个穷书生实在可恨,
马 晔: (率参将、亲兵上,接唱)
竟敢与本都督公开叫阵!
开什么“安和楼”居心叵测,
送请柬来相邀公然挑衅!
参 将: (煽风点火地接唱)
明摆着点鬼火兴风作浪,
欲鼓动蛮夷人大举刀兵!
马 晔: (见水牌,气得七窍生烟。接唱)
见水牌大书着毒菜其名,
生生地气煞我边帅皇亲!
参 将: (接唱)怒冲冲令众兵都给我上——
(白)众兵!
亲兵们: 在!
参 将: (接唱)
砸了他臭招牌封他店门!
亲兵们: 得令!(一轰而上,推倒水牌,冲到门前)
[汉绅、土官们急上,挺身回护,与马晔的亲兵们推搡,对峙。
参 将: (狐假虎威地喝斥汉绅、土官)都督大人在此!谁敢阻挡?谁敢抗命?
汉绅们: (寸步不让)于情不合,于理不公,谁也不行!
土官们: (附和)对!谁也不行!谁也不行!
参 将: (抽刀威胁)反、反了你们啦!
[柳安和匆匆上。
柳安和: (向参将)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转向马晔赔礼,打岔)草民向都督大人赔礼、赔罪!小号开业,礼当亲往叩请大人,奈何诸事琐碎,脱不开身,不得已遣人到府上送柬,实在怠慢!实在无礼,罪该万死!望都督宰相肚里撑船,息雷霆之怒!
马 晔: (被言语镇住,仍不就罢,故做不认识,鄙夷地问参将)此乃何人?
柳安和: (强压怒火)草民柳安和!
参 将: 他就是宣慰使府的汉人师爷!
马 晔: (讥讽嘲笑)啊!这便是胆敢浪称“建昌孔明”的狂生?咋没追随他那蛮夷女土司上京城进贡去,却留在这改当小小酒肆的老板?
柳安和: (话里夹枪带棒地从容应对)禀都督:草民受聘土司府,为糊口也!现改当酒楼老板,亦为糊口也!我金河两岸,古称邛笮之地,山高谷深,物产丰富,颇多山水奇珍,堪称绝世美味。外来者多有不识,视其为砒霜毒药。而草民生于斯,长于斯,自是知其珍贵,故开此酒家,献金河山珍于世人,以期推广,让我土著之民引以自豪,休要妄自菲薄,愿中原人士得识一方风物,休要鄙薄所谓“蛮夷之邦”,而与山野夷人相互敬重,和睦相处!
马 晔: (受刺)你……!(无言反击,仍仗权势,指着水牌挑刺)啊!“山水奇珍”?还“ 绝世佳肴”?你就不怕毒倒万千之人,犯十恶不赦之罪?
柳安和: 若有一人中毒,草民愿举家偿命!
马 晔: 说得轻巧!你一家有多少条性命?来人!
众亲兵: 在!
马 晔: 将这胆大妄为之徒拿下!把这酒楼给我封了!
参 将: (狗仗人势地)快快!拿下!封了!
[众亲兵涌上,擒住柳安和。
[沙慕沐率领钦差、侍卫们上。
沙慕沐: (扬手急止)且慢!
侍卫官: (威严吆喝)圣旨到!
[亲兵们撒开柳安和,慌忙匍匐在地。
钦 差: 马晔、沙慕沐接旨!
马晔、沙慕沐: (跪倒)臣领旨!
[在场人等忙于二人之后跪倒。
[幕闭。
第七场 路遇
时间:距前场数日后
地点:指挥使衙门
官道
[指挥使衙内,身着囚服、手缚镣铐、被侍卫监押着的马晔按制向着
身穿从二品官服的新任指挥使沙慕沐辞行。
马 晔: (气冲冲地朝沙慕沐一拱手)犯官马晔,向新任都督辞行!
沙慕沐: (淡然一笑回礼)马大人一路走好!(转向侍卫们)各位钦差,烦请一路上对马大人多加照应!
马 晔: (心情复杂地狂笑)哈哈哈哈哈……!(冲沙慕沐一拱手)告辞!(与御林禁军同下)
沙慕沐: (大度地扬手)走好!
[参将(即前参领)上。
参 将: 禀都督!海椒种子和鸡【土从】已收拾停当!
沙慕沐: 好!(向后)建昌驿丞!
[建昌驿丞匆忙上。
驿 丞: (半跪)卑职建昌驿丞叩见都督大人!
沙慕沐: (郑重交待)此批海椒种子和鸡【土从】菌,都是皇上钦点。海椒种
子御赐皇上的家乡濠州种植。鸡【土从】菌供宫中为皇后祝寿使用。两件东西都万万耽搁不得。尤其鸡【土从】菌,更是越快送达越好!
驿 丞: 卑职明白!
沙慕沐: (抽粘贴着鸡毛的令签掷下)八百里加急,昼夜兼程,送往京城!
驿 丞: (拾起令签举着)得令!——八百里加急,昼夜兼程,送往京城!(呼叫着急下)
[暗转。
[古木森森的官道。
[幕后帮腔:
一道稀罕菜,
捉弄当事人。
适才高官做,
转眼为罪臣。
适才高官做,
转眼为罪臣! 为罪臣!
[御林禁军监押着乘囚车的马晔上。
马 晔: (接唱)
圣上何反复?
姑母咋无情?
竟为一蛮妇,
镣铐锁皇亲!
这委曲,向谁诉?
这蹊跷,怎得明?
侍卫甲: (接唱)
马都督,休怨愤,
见皇后,你自明!
皇家之事谁知晓?
只有圣上才门清!
侍卫乙: (接唱)
马都督,别磨蹭,
多体谅,听差人!
(催促)快走吧,皇亲马大人!
[一纪响亮的开道锣声紧接,继之,堂堂锣声、欢庆唢呐惊天动地响
起。
[侍卫甲、乙和马晔被惊动,抬眼观望。
[气派威风的仪仗队簇拥身着二品服饰的安红娇、纪翠玉乘官车上。
车前,“钦赐二品仁德夫人”、“钦赐二品顺德夫人”的御赐官牌金碧
辉煌。
[幕后帮腔:
狭路相逢,驿道相遇,
冤家碰面,今非昔比。
昔日高官,沦为钦犯,
当初罪人,紫袍御衣!
纪翠玉: (见马晔,急吆喝)停下停下!
[唢呐息声。仪仗队停下。
纪翠玉: (下车,开心朗笑)哈哈哈哈哈……!(唱)
见马贼纪翠玉怒火又升,
恨当初施凌辱气愤填膺!
现而今本夫人玉蟒锦袍,
你小贼咋反是镣铐加身?
[安红娇意识到,也忙下车。
纪翠玉: (接唱)
驿路窄,遇冤家,
满腹气,实难平!
抽刀在手化闪电,(拔腰刀)
剜出你残暴兽心!(扑向马晔)
[侍卫急忙保护。
安红姣: (慌忙架住)妹妹不可!妹妹息怒!(唱)
翠玉翠玉休鲁莽!
一举一动当思量。
昔日蒙冤遭陷害,
皇上圣明已伸张。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见他已枷锁扛?
[幕后帮腔:
得饶人处须饶人,
不见他已枷锁扛,枷锁扛?
纪翠玉: (插刀归鞘,恨恨地怒指)小贼,你、你、你……也有今日!
马 晔: (困惑地唱)
覆地翻天! 翻天覆地!
雾里云里,云里雾间!
原以为悟圣意建奇功,
却谁料画虎不成披锁链!
究竟帝错马晔错?
问地问天都无言!
[幕后帮腔:
问天问地都没用,
还是得问你自身,你自身!
安红娇: (接唱)
问天问地都无用,
还是得问你自身!
追根寻源到远古,
夷汉同宗一家亲。
何以到你忘先祖,
弟兄姐妹分卑尊?
不讲和睦仗权势,
凌辱残伤手足情?
马 晔: (接唱)
刁蛮妇得皇封口气强硬,
一句句气汹汹指斥诘问。
说什么,
追根寻源到远古,
彝汉同宗一家亲 ;
她哪知,
炎黄蚩尤涿鹿战,
谁尊谁卑早定论!
前元逆蒙主中原,
汉夷同治惹纷争。
百年夺权终不断,
江山这才易大明。
纪翠玉: (接唱)
小贼至今还犯浑,
镣铐加身还骄横。
翠玉怒气再难按,
夺过马鞭朝他抡!(夺过侍卫马鞭抡去)
安红娇: (伸手抓住,接唱)
妹妹休得恨不平,
大度包容让几分。
莫忘金殿有承诺,
以和为贵感皇恩!
纪翠玉: (扔了马鞭,仍气愤难平)可你瞧他……他……!
安红娇: (接唱)
十根指头有长有短,
同胞兄妹不同情性。
最易变化是那人心,
且容他慢慢去思忖。
侍卫甲: (站出转寰)对!对!对!安夫人她言之在理,
侍卫乙: 马大人他也不是莽的!
侍卫甲: 读书字人聪明伶俐,
侍卫乙: 把细想想就明事理!
马 晔: (苦笑,接唱)
说什么“言之在理”?
说什么“聪明伶俐”?
自古君心深似海,
马晔至今云雾迷!
[幕后帮腔:
云里雾里糊涂马晔,
心里门清聪明皇帝。
重奖严惩略施手段,
锦衣镣铐下盘和棋。
重奖严惩略施小技,
锦衣镣铐下盘和棋!
[蹄声激越。
[幕后威严高呼:“八百里加急!军民人等闪开!”
[马晔等、安夫人等慌忙趋避。
[身穿写有“钦点海椒课”、“钦点鸡【土从】课”字样制服的驿差
们催马,急速过场。
[马晔追着驿差们的背影苦笑。
[安红娇、纪翠玉看着驿差们的背影欣喜。
侍卫甲: (催促)马大人!时辰不早了,请上路吧!
安红娇: (笑向马晔拱手)马大人一路保重!
马 晔: (心生感激,拱手回应)安夫人保重!告——辞!
安红娇: 走好!
[马晔、侍卫们下。
仪仗队首锣:(击锣喝道)钦赐二品仁德夫人、钦赐二品顺德夫人衣锦荣归!
安红娇、纪翠玉:(大笑)哈哈哈哈……!
[一行人下。
[幕闭。
尾 声
时间:紧接前场
地点:安和酒楼前
[舞台左右各矗立着一块硕大的水牌,一块上书“钦封二品顺德夫人
手创 翡翠玉簪”字样,另一块上书“钦封二品仁德夫人手创 红鸡
【土从】”字样。
[鼓乐声中幕启。夷(含傈僳、摩梭、傣、苗、白)、汉民间乐器合成
的乐队奏着喜庆乐曲,夷(含傈僳、摩梭、傣、苗、白)、汉载歌载舞,迎接皇上钦封的二位夫人衣锦还乡。
[仪仗队首锣台后击锣通报:钦赐二品仁德夫人、钦赐二品顺德夫人
衣锦荣归!
[柳安和、沙慕沐、汉族乡绅、彝族长官司、傣族土千户、苗族土百
户从人丛中穿出迎接。
[仪仗队开道,安红娇、纪翠玉上。
众 人: 恭迎二位夫人!
安红娇
: (下车,向沙慕沐、柳安和)多谢大人声张正义!多谢师爷鼎力相助!
纪翠玉
沙慕沐
: 哪里哪里!多亏皇上明查秋毫、公正圣明!
柳安和
安红娇
: (向众人)多谢众位夷汉乡亲仗义声援!
纪翠玉
众 人: 谢圣上公正、皇恩浩荡!
柳安和: (高声吆喝)开宴!为二位夫人接风!
众 人: 为二位夫人接风!
[鼓乐大作,歌舞又起。
沙慕沐
: (向安红娇、纪翠玉)二位夫人,请!
柳安和
安红娇
: 请!大家都请!
纪翠玉
[喜乐大作。
[幕落。
[幕内帮腔:
一道稀罕菜,
坎坷两重天。
风雨唱团结,
和睦谱新篇。
佳话载野史,
流传几百年。
风雨唱团结,
和睦谱新篇。
佳话载野史,
流传几百年!
[幕落。
(剧终)
2009年10月8 日—22日于攀枝花市
10月23日—28日第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