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问:排练之难

     

      老师最近排练遇到很多问题我在您哪里学到的也一直坚信的是:舞蹈是想不出来的,一定要真的做出来了才能知道是对是不对。我在和学生的排练中也用的是这个方法,在不断的尝试中进行。我也会在排练之前大概的进行一些构思,但是排练时我是跟着当时的画面和思路走的。可是问题出来了,学生说我为什么不想好了来,他们觉得很累。而且我只要一改动作他们就很反感。可是编导中本来就有修正法。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观念。在他们的观念中排舞就是你想好了教给他们就不因该再改了。可是老师我现在这个阶段想好了以后去排出来的东西不好看,我一定要看到对形才会知道那一组和那一组之间的关系,所以说真的,这样凭空想我真的想不好。就觉得那样凭空想出来的好像会很没有突发性,排出来就没有灵性,我排出来就死板的很。有时候排练会刺激我的思路,就会有更好的东西出来。可是我有耐心,学生没耐心。我很无助,老师我改变不了学生,包括领导也觉得我不应该改来该去。可是我觉得不断的完善一个舞蹈有什么不对吗,艺术永远都是遗憾的,永远都需要再去完美的。我很委屈。

 

      我不知道这位留言的学生是谁,但我感到这个问题应该说说。因为以上所说的问题是一个很常见也是具有普遍性的问题。故而,从中选择几个点来进行述说,希望能和大家共同探讨。

一、关于“舞蹈是想不出来的”

      首先我以为,作为一个编导以及创作的规律而言,这个问题(舞蹈是想不出来的)似乎不是一个需要澄清概念的问题。每一个有创作经历的人,或者说懂得创作规律的人都应该认同。舞蹈确实是“想”不出来的。很多大师都说过:“如果哪一天身体的感觉不存在了,一切的创作灵气也就不存在了,舞蹈的创作也就没有了。”

      “舞蹈是想不出来的”这种说法,正是遵循了舞蹈的特性和规律——“身体的言说”。“想”,身体始终会以“静态”方式存在;而“动”,才有“舞”的身体存在性。加之搞舞蹈作品就是要发现和创作,便更是要去“动”(回归舞蹈特性)才能感受和感觉到“可舞性”。这个“动”,虽指的是舞蹈的本体现象,但更是指舞蹈创作中的“尝试”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就是在它“整体的过程”。这个“可舞性”就是指心里想要的“东西”,通过身体的动——形状——发现——合理——完成——心里想要的那个“东西”。如果只在脑中创作(舞蹈动作),那么,那个为心而有的“动作”一定是没有真正地存在,有的就只能是那个“已有的、存在于过去的脑中的动作记忆和动作方式。         

      当然,就个体编导差异来说,有的人还可以适当地以“想”的方式来进行一定量的编舞。有的人就根本不可能了,根本就“想”不出舞蹈及动作来。我就是这样的后者。同时,我也根本不会去“想动作”来进行舞蹈创作。身体本身就是“舞蹈世界”及“动作库”,它就是一个舞蹈动作的“过去时和将来时”;而“现在时”就是让身体“动”起来,其中便会有、或者说:尝试着确定你所想要的那个“东西”的样式。

      说得深入一步,这里所指的“想”,就是只在脑中搜索动作、画面。反过来说:脑中构建的动作平台,就好比是“空中楼阁”。一方面虚无缥缈、一方面无法想像和关联,最终不得成立。它根本不符合舞蹈创作的规律和逻辑,用此方法笨拙也——也就不可能行得“通顺”。这里说的“动”,就是以身体作为舞蹈创作的工具和引入,在“动”的过程中,自然会有动中的思绪和思考,否则本身的“动”也就没有目的和意义。连动机都不存在了。其实,只要你“动”,你已经是被一个动机牵着了,被这个动机牵着,你就不可能不为这个动机而思绪和思考,除非你本身就还没有动机。反过来说:“动”必然会有思绪和思考。这个思绪和思考有两个层面,第一、感性中有了“感觉”。这个“感觉”又分两个含义。其一是对那个心里要的“东西”在身体上有了感觉,其二是由其一的“感觉”引发与此相关的“感觉链”的出现和存在。第二、理性的认知,就是把感觉出来的“东西”进行筛选和确认。可能,有些艺术只需要在脑中“想”既可。但这个“想”一定会是正反面、多角度的信息辩解。同时,这个“想”也就是“联想”更是“想像”。另外,它必需也必须在总体的“尝试”精神下,否则就不可能有艺术。而舞蹈的“想”,就完全不可能仅在脑中完成。它的“想”必须依赖和依托于身体、身体的“动”,否则就没有“立足之地”。

       不过,除了舞蹈特有的概念外,那个原本意义上的“想”,在舞蹈编导和舞蹈创作中还会存在吗?答案是也“存在”。但它的范畴仅限于舞蹈(作品)的前期、酝酿性的阶段,可称作为:确定表达的内涵、构思、框架等概念和意义。到了舞蹈(作品)初步完成后,还是会想,这时的“想”主要是把已创作出来的东西进行反复地琢磨,以便下一步的修改。

二、关于排练的“样式”:

      关于排练的样式,每一个编导可能会有各种不同样的方式。但应该说,基本的样式和概念还是本着上述的概念不可逃脱。那么,就排练而言,“尝试”性一定是必然存在的,也是必不可少的。编导对作品有一个整体的构思并进行了结构,进入到实施操作阶段时,当然是以“试着看”来决定一步步的具体走向和安排关系的处理。

      这里所说的“试”有这样两个概念:第一、“试”好比怀孕的过程,要有空间(肚皮),也要有营养(妈妈所吃的食物带给孩子)。那么,就舞蹈来说,妈妈所吃的“食物”也就是与编导合作的演员。没有演员的合作,创作是完成不了的。换句话说,“试”也就是“工作坊”,此作品的所有相关人员都是这个“工作坊”的成员。第二、“试”才能完成编导自身内心所想(作品)的,它也好比是编导的“消化系统”,没有这个“消化系统”,最后编导想要得“结果”是不可能实现的。

       深入一步地说,一个舞蹈编导不可能孤立地工作(必须有演员合作及尝试),这是舞蹈的特性所致。舞蹈说白了,在浅层性质上讲它就是“劳动”:以身体为媒介,同时也以身体为代价。中层性质上讲它就是“合作”,人与自身身体的合作,人与人之间的身体和物体的合作,编导与演员之间的合作,合作出舞蹈的画面、情感、味道。深层性质上讲它就是“灵魂的感觉”或者说是“生命的样子”。到了这个层面,感觉就是一种无法“理论”的隐藏着的状态,要把它“印”出(尤其是群舞)画面性的关系,没有人合作尝试就不可能有那个真实的“样子”。换句话说,隐藏着的状态就露不出来。所以,“尝试”就是挖,挖就是需要靠众人尝试。甚至,有的时候进行“小样”式的“试”,也不能成为最终的定稿,只能是依据(为人数众多的作品而先有一个小样)。一旦人数增多,组别增多,整体画面感还会完全的不一样了,作品的特性也会随之变化。所以,没有“试”就没有创作,就没有就个体作品而言的“那个空间存在”。

       但是,说到“试”这个问题,可能又比较复杂了。第一、能去“试”和敢于“试”的编导,首先在把握自身要创作的那个作品的“大方向”,即需求和认知的方向不能糊涂。同时,还需要在“试”中的调节能力。这个调节能力,首先就必须有一定的形式(技法)能力,能把握住向好的方向和自身的目的发展的感知度。再有,能在“试”的信息中发现最有价值的存在,或者说是:怎样依据某些信息达到那个价值性的存在。如果,编导不能具备这样的能力,那么,“试”的方式也就不存在什么价值和意义了。在明白人的眼里就是“胡来”。但如果编导具备了这样的能力,“试”与“不试”就是大不一样的。换句话说:试的方式就是最佳的样式。当然,这是从理论上讲。如果碰到不合作的演员,那么编导的“试”也就不可能存在。因为从本质上讲,在排练中的“试”,主动权在演员一方,编导是极其被动的,演员懒得“动”、不愿“试”,编导几乎是没有招了,也就无能为力也。唯一可能的出现,就是能让演员们理解,并能让他们感受到“试”出的东西,从作品上来说是“好了一点”,对演员的跳来说也是“舒服了一点”。这样他们才可能进行试,或者说是愿意试了。但没准他们即使能感觉到“好和舒服”了,他们也不愿试。因为,现在的人连起码的“职业道德”都难能存在,就是不愿努力和付出,只有“利益”。有时能为“利益”的得到付出一些,有时甚至想要“利益”也懒得付出,恨不能睡上一觉,一切都能得到了。如果编导很强大,也许有能力与他们“斗”并能“战胜”他们。但可以说,现在的编导的本身也不够强大,也就很无奈,一般是不可能战胜他们的。加之编导是一人(少数)而演员是众多的,他们会提意见,完全不能忍受这样一个本该正常的排练样式。

      对于“排舞就是你想好了教”这个问题,虽然是一个很不符合创作的理念。但是,表面上看,尤其站在一个简单的逻辑概念上讲,似乎“是那么回事”。不是吗?整个舞蹈界不是大行其道吗?这是不给编导“活路”啊。就好比“要叫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啊!”没有办法,到哪里去说理呢?就看谁能坚持得住和有好招来对付了。怎样才能面对“现实环境”并能在其中得以生存得“有自我”(不敢说自在),它是一种坚守又是一种圆滑,而不是被同化。这实在是哲学、能力和方式。不过,我们很多编导把创作当作一项“任务”,或者只是赚钱的手段,而不是一种“乐趣”,一种心灵、思想、情感、生命的体验。退一步说,就算是一种游戏和捉迷藏,也是应有的“态度”呀。

      对于“为什么不想好了来”这个问题,可能有两种可能:一是概念上的问题,把创作仅当成“做工”和“流水作业”的机械化的性质了。二是人们可能分不清“想好了”和“没有想好”界限。即作者内心深处的清晰意识、准备的案头、实施中“试”的需要和盲目的乱搞、把动作一个个地编好和把大的感觉和元素找到等等。三是编完了、教出了,就不能动了的概念存在。只要想改想动,就算是你没有“想好”。四是真有一些编导就是没想好就编舞,甚至是根本就不会、不可能“想好”。

      至于“领导也觉得我不应该改来改去”这个问题,那就只能说是碰到了根本不懂行的领导、根本没有责任心的领导、也不想真正把事做好的领导。再有可能就是出于“政治目的”了,你没有踏上他要的“点”。

三、关于职业道德和文化:

      以上述的问题而论,其实从一个根性上来说就是“职业道德”和“文化”的问题。这是指所有舞蹈人的问题,不分演员和编导。关于“职业道德”问题,我以为可分两个层次:浅层面是一个“本分”的概念,即所具专业的品行是最基础的,最必须要做到的和不可跨越的。比如:作为舞蹈演员你必须对舞蹈是喜欢的、你要知道做演员的基本概念,穿上练功服、演出服,活动身体做舞前的必要准备,不吝惜身体(也就是说舞者的身体必须是勤快的),规定的动作、情绪、地位、音乐于舞蹈的时间都是被规定了的就要遵守,与编导必须有合作和听从的态度。作为舞蹈编导必须热爱创作,有一定的编导天赋,有想法、能结构、有动作和方式,不抄袭他人的创意。作为教师,就是要有起码的责任心,不可“胡说八道”(并不代表“说错了话”)。深层面是一个追求“优质”性的概念,即所具有专业高水准必须努力做到的条件。比如:作为舞蹈演员必须刻苦、必须勤思考演技问题、必须为“演员”而牺牲所谓常规化的生活,甚至个人兴趣方面的舍弃,必须增强你各方面的修养。作为舞蹈编导必须提高自身的文化、对世界强烈的感知和认知并具有自己的思想、对艺术和人生有强烈的探求和深层感悟以及做作品的良心和真实的情感。作为教师那就必须有强烈的责任心、与时俱进的研究教育对象、精通本专业的内在原理和方法、从哲学和心理学的涵盖角度传授知识并能做到自身永恒的学习意识。总之,不管我们是浅层面的还是能进入于深层面,“职业道德”都是我们从事某专业的基础和条件,而这些基础和条件就是对那个“专业”属性的必然。

      在此不谈有关深层面的问题,只在浅层面而论,现在我们似乎在浅层面的概念上都是不愿去做的,甚至在概念的本身都是含糊不清的。我们搞舞蹈,却首先都不喜欢舞蹈,不愿为舞蹈付出,当然就不会思考“职业道德”的问题了。而现在出现的问题(包括上述那个编导的困惑)都是没有浅层性的“职业道德”和不了解什么是“职业”,即职业的特性、规律到底是什么?也就是很多人挂在嘴边的“我不懂”、“你不懂”之类的言语。

      再说“文化”问题,实在是对任何事物的影响都是一个太平常又是太深入的事了。舞人“没有文化”是众人皆知的概念了。但是更为可悲的是,从舞人角度来说,似乎舞人不觉得自身没有文化,以为自身很是有文化,故而就不愿别人说我们没有文化。似乎会把“没有文化”仅限于“不识字”的概念。他们自认为认识了一些字,就不能让别人说自己“没有文化”了,并对别人说他们“没有文化”感到很是诧异和不高兴,当然就不会思考为什么别人会说我们“没有文化”这个问题了。

      一群地道没有文化的圈内人,自然就会出现太多的文化问题,比如:知识性、认知性和理解力,看问题的角度和方法,远见等等一系列问题。更为可悲的是,由于舞蹈人的文化局限性,必然就导致舞蹈人自身对“舞蹈文化”的了解和认知浅而又浅。应该说你从事的专业和对本专业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不一定是成正比的。故而,有的舞蹈人干了一辈子的舞蹈,也不一定能有深刻的舞蹈认知,可能说上几句对舞蹈的总结性的言语还不如一个舞蹈的业余爱好者和一个圈外人说(看)得透彻。可能舞蹈人对舞蹈的感受只能停留在感性上,不能把自身的感性上升到理性的认知和总结,也就不能从大文化的角度来分析和研究舞蹈中的独特性以至完成舞蹈文化性的教育、普及和它具有的人类价值。这里面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与文化的深浅有很大的关系。

      舞蹈的特殊性,使得舞蹈人自身可能是集体无意识的或者说是在本质上就有对文化的排斥。其排斥来自两个方面:第一、舞蹈的状态、样式、跳舞甚至是创作的感觉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性,似乎我们很难把舞蹈的样子说清,甚至是进行某些描述都是很困难的,没有人能通过一段文字就能把那个原本舞蹈样子看清楚,它只能是一种想像和给想像提供了一点依据而已。所以,人们自然就会认为“文化”和“舞蹈”似乎是“风马牛不像及”的。第二、也不是所谓的有文化的人就都是、或者就能成为“好舞者”的概念。虽然,我们口口声声地喊:要跳好舞与文化很有关。但在舞蹈的表层上是很难直接对位的。加上我们对舞蹈似乎太注重体型、条件、技术技巧,在学舞蹈的过程中,总是与这些概念太过紧密,甚至是“唯一”的标准,加之,舞蹈人的进步表面上看往往还是就舞蹈到舞蹈上的进步,每天的压腿、下腰,跳跳蹦蹦,很难让舞蹈人意识到要把舞蹈理解清楚和深入,实际上还是跟文化密切相关的。所以,舞蹈人就很难体会运用文化对舞蹈的作用性和意义性,或者说是很不容易相信舞蹈——文化的直接联系和影响意义。再有,一旦舞蹈人意识到文化的重要性,都会是“老人”了,当他们很想把文化的重要性以切身的经历述说时,年轻一代的舞者可能也不会理睬,他们会说:“说得很好听、也对,但你跳一个试试。还是不如我呢。”因为,舞蹈人把舞的好坏,只放在腿抬得有多高,圈转得有多少上了,一旦没有看到这些,或者以“算术”的概念来确认的话,他们的答案就是否定的。而往往上了年纪的舞者就是在此方面随着年龄的老化而退化了,他们的说服力也就没有了,这正是舞蹈人的没有文化,他就自然看不到文化的内涵,包括舞蹈文化本身的存在和价值。

      舞蹈人排斥文化,不重视理论,做理论也多多“非理”也。一条长长的“生物链”最终导致的是“审美”问题。失去了审美欣赏和审美能力,自然就有多多的“怪”现象存在,自然就不会把“怪”现象当作为“怪”。那么,上述编导留言中所谈的困惑,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境况了。

      但愿,有一天能好转,但愿编导们自强不息,寻找到自身愉快且有益、有意的创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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