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清戏,作为湖北戏曲发展史上第一个曲牌体大剧种,不仅对湖北省汉族民间戏曲艺术的发展作出了历史性贡献,对湖北后世戏曲剧种的影响、发展亦同样起到了大的促进作用。
1. 对湖北板腔体剧种唱词词格的影响
湖北板腔体戏曲剧种均是在清戏之后陆续形成的地方戏曲剧种。这其中包括湖北越调、皮黄腔系统、打锣腔系统、梁山调系统所辖的各路地方戏曲剧种。我国著名戏曲音乐家何为在其《怎样研究戏曲音乐》的论述中明确指出,“后来戏曲唱词改长短句为七字句、十字句,这与弋阳腔的【滚调】的出现有很大关系”。清戏本是弋阳腔系统的剧种,其【滚调】艺术不仅与弋阳腔(包括青阳腔)一脉相承,而其“使用量”要比弋阳腔和青阳腔较大(见上述之例举),其地域性程度也更强,特征也就更加突出。这应是其能够更多地接近民众,迅速占领和立足于民间广阔大舞台的成因之一。这对后世湖北戏曲剧种而言,与其说是一种成功经验的启示,不如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拿来主义”。其“滚调”的词格多为“七字句”、“十字句”,现今湖北的汉剧、楚剧以及各路湖北花鼓戏、采茶戏的唱词大多以“七字句”和“十字句”为主要词格形式,这不能不说清戏对其的影响是较大的。
这些剧种均是在清戏形成之后的清代中叶前后而逐渐发展起来的湖北地方戏曲剧种,而在清戏形成之前(1599年),湖北尚处在北杂剧以及民间歌舞、巫傩的艺事时期,严格的戏曲样式,一则尚且处于雏形,二则尚未形成定势,均无形成南曲弋阳腔系统的“七字句”和“十字句”的齐言词格的条件。由此可见,清戏在唱词词格方面对湖北后世剧种之影响是直接的,也是深刻的。
2. 对湖北东路(麻城)花鼓戏的影响
鄂东的古老传统民歌“哦嗬腔”是湖北地方戏曲剧种形成的音乐源流。东路花鼓戏是湖北较早形成的花鼓戏剧种。其后来的主要声腔之一【二高腔】就是在湖北清戏基础上的“二度创作”(《21世纪戏曲音乐多视角研究》刘正维著)。清戏对其【二高腔】的影响突出表现为:在清戏曲牌体的基础上逐步发展成了具有“起腔、正腔、迈腔、煞腔”的“四句头”结构的板式变化体声腔。并在使用文场伴奏的情况上,创造出了具有鄂东特色的、与其另一主腔【东腔】相融合的徵调式“首起过门”以及其他调式的大小“句间过门”。因而丰富了东路花鼓戏的声腔,并形成了东路花鼓戏【二高腔】的声腔音乐主题。这个【二高腔】的音乐主题是不可小视的,它颇大程度上决定了【二高腔】的声腔性格。
3. 对楚剧的影响以及楚剧对清戏的继承和发展更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
上世纪50年代以来,湖北省人民政府以及上级文化部门高度重视和关怀清戏——这一颇具影响的湖北地方剧种。1955年冬,麻城县高腔老艺人黄善富、夏九亭、胡继高、雷金奎等作为特邀代表出席了全省戏剧会演。时年63岁的夏九庭表演了清戏《赵五娘描容》,使消沉了多年的清戏艺术重现舞台。1956年冬的全省戏曲观摩会演,又有麻城代表队的夏九庭等老艺人演出了清戏《金钗记》、《逼嫁》。并经著名戏剧家田汉提议,文化部门批准,将继承、挖掘、整理、发展湖北高腔艺术的任务交给了武汉市楚剧团。先后将麻城高腔和钟祥高腔的剧目、曲牌以及伴奏、吹打乐和锣鼓经,整理后妥善保存,并演出了高腔戏《抢伞》、《拜月》、《戏杜仪》、《描容》,创作演出了大型高腔剧目《拜月记》、《桃花扇》、《百花赠剑》、《罢宴》以及高腔与楚剧【迓腔】相结合的《李慧娘》和《园丁之歌》等剧目。同时,并以不同形式来促进和完成了清戏曲牌与楚剧声腔的完美结合。表现为三种方式:
首先是“联体式”。如在大型剧目《李慧娘》中,采用楚剧板腔与高腔曲牌结合的艺术形式。即全剧的前半部分运用楚剧的【迓腔】,后半部分使用高腔的【泣颜回】、【四朝元】。又如《园丁之歌》一剧中,大部分唱腔运用高腔的曲牌元素进行新的唱腔创作,而主要人物的唱腔使用楚剧的【应山腔】和【西腔】,以此完成高腔与楚剧的联体形式的结合。
其次是“再创式”。在一个剧目之中,其音乐、唱腔均以高腔实施再创作,使其成为形式统一、风格完整的高腔戏。如全部《拜月记》中的“抢伞”和“拜月”两场,其唱词和高腔曲牌的【二郎神】、【红衲袄】、【莺集御林春】、【三犯黄莺儿】等无甚矛盾,故此就以原曲演唱。而在“投店”和“馆驿”两场,由剧中人演唱的【故乡村】和【鹊踏枝】进行了美化旋律、于情于理的艺术加工。在原有高腔曲牌不能表达人物感情的情况下,进而进行保证风格基础上的重新创作。如在高腔曲牌【宜春令】旋律框架基础上创作的新腔调【汉调哭相思】即是。如此“用”、“改”、“创”的艺术处理,既保证了高腔的原有风貌,又刻画了新剧目的剧中人物,可谓古为今用,旧曲翻新。
再次是“糅合式”。如在《打猎回书》一剧中,就运用了“糅合式”的方式,对高腔曲牌【泣颜回】和楚剧的【仙腔】进行了“糅合式”的创造:将【泣颜回】清唱加击乐伴奏的演唱形式糅合到【仙腔】与【思儿】曲调中,并为加强诉说与叙事性的表现性能,故将【思儿】的顶板开唱改为枵板开唱,并在【仙腔】的旋律基础上,创造了击乐伴奏的上、下乐句。此举既不失楚剧的韵味,又保持了高腔锣鼓“其调喧”的音乐风格。
最后是“时机式”。之所以称之为“时机式”,即是在当今新编大型楚剧剧目中,不失时机地运用高腔的艺术魅力去表现不同人物的思想感情。如2007年第八届中国戏剧艺术节获文华音乐大奖的剧目——大型新编现代楚剧《大别山人》中,其剧中人腊妹演唱的高腔便是。所不同的是这一高腔唱段,是以四川语音演唱的。这是因为剧中人腊妹是“四川的腊妹”之缘故。基于人物形象以及这一特定人物性格得以准确塑造,楚剧艺术家采用了以四川语音演唱湖北高腔的艺术处理,可谓新颖之至。可见高腔艺术不仅依稀犹在,而且与楚剧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缘。今天,湖北高腔(清戏)已成为楚剧声腔整体中的组成部分,为其楚剧三大声腔(板腔、高腔、小调)类型之一,其艺术魅力仍在湖北戏曲艺术中逬发着独特的艺术光彩。
综上所述,清戏,作为在湖北流变并经湖北艺人创造的湖北地方戏曲剧种,其影响之大,艺术性之高,其中必然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一则为天时性。清戏之前的湖北戏曲概况,尚处于民间歌舞、巫傩歌舞以及广义上的楚调时期,本地的戏曲形态还在孕育之中,所谓的“真正的戏曲艺术形式”尚未确立。而这一时期所传到湖北的“青阳腔”早已是非常成熟的南曲——弋阳腔的分支。这一非常成熟的戏曲样式的到来,不仅具有“先入为主”的客观优势,更为重要的是,在其充分具备和发挥演唱优势的同时,继而又以“演员个个都善武功”,而开辟了“既能以歌唱的优势擅演文戏,又皆以演员的武功而擅长武戏”的“文武兼备”的大剧种之风范。这在当时湖北戏曲艺术尚未正式形成之际,对于广大的湖北民众而言,不亚于具有“轰动效应”。
二则为地利性。地利性因素首先取决于其剧目的内容性。清戏以帝王将相、祭祀还愿之类的剧目颇多,而湖北城乡又素有请神还愿、以戏驱邪,求得风调雨顺赐丰年的民风习俗,两者相和,自然天成,其地利优势不言而喻。
三则取决于音乐(唱腔和语言)的亲和力。清戏虽是曲牌体大剧种,自身有着较高的艺术性以及较强的可塑性,但并又不像昆曲那样有着严格意义上的文人化与规范性。因此,其所具有的“错用乡音、改调歌之”的品性,客观的能够使其“入乡随俗”、“到处都跑”(我国戏曲音乐专家何为语)。而且所到之处,易于与当地语音而融化,与当地文化习俗相共通,这与当地民众之间,就无疑具有了较强的“亲和力”。不难想象,乡语乡音的演唱,民俗民风的剧目,文戏武戏的展示,集个性化与融合性于一身,融艺术性和民众化为其共享,雅俗共赏,独树一帜,其在湖北城乡广泛传播和影响自在情理之中了。
因此我们说,湖北清戏不仅形成了湖北第一个曲牌体大剧种,同时也开辟了湖北戏曲的曲牌体时代,进而改变了湖北戏曲艺术的历史性格局。其深厚的民间文化底蕴以及珍贵的艺术财富,对湖北后世戏曲剧种的形成和发展所产生的深远影响以及推动作用,是不可估量的。